“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什么？爸爸的媽媽叫奶奶。”這首隨著搖搖車響徹街頭巷尾的兒歌，意在教導(dǎo)小朋友正確稱呼長輩，其中蘊含著家族成員的輩分與稱呼。“輩分”一詞，在城市化越來越厲害的當(dāng)下，使用率也越來越低，對很多年輕人而言這些稱呼已經(jīng)很是陌生。不過在農(nóng)村地區(qū)，輩分依然-盛行。原因很簡單，輩分是和家族緊密關(guān)聯(lián)的，體現(xiàn)的是家族成員、親友之間的長幼與世系次第。城市中的人們來自五湖四海，又多為獨生子女，除了直系外，少有旁系親屬。而農(nóng)村依然保持著聚族而居的特點，周邊鄰居多為同宗。

國人親戚關(guān)系稱呼圖

輩分，也作輩份，有長輩、平輩、晚輩之分。受兄弟間的排行、婚育年齡等因素的影響，會出現(xiàn)很多人明明年齡不大，可輩分卻很高的情況，所以短視頻中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給垂髻之年的兒童行禮這種段子，是有現(xiàn)實基礎(chǔ)的。

家族之中長支或者說大宗，由于占據(jù)先發(fā)優(yōu)勢，其后代輩分相對較低，而幼支往往人小輩分大。在中國古代，皇帝一般都出身大宗，很多宗室成員不管年齡如何，輩分都比他高，這就出現(xiàn)了皇帝與宗室相見，到底該行君臣禮，還是行家禮的爭議。我們今天的主角襄陵王朱范址，當(dāng)朝皇帝見了都要喊一句高叔祖，可以說是活著的老祖宗。

活著的老祖宗

弘治十八年（1505年），明孝宗朱佑樘駕崩，皇太子朱厚照即位，他便是大明第十代皇帝明武宗。

當(dāng)年九月，時任韓王朱旭櫏（音qian）上疏新皇帝，宣稱本藩的第二代襄陵王朱范址讀書守禮，在孝順長輩、友愛兄弟方面，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

其一、生母病重之時，他刲股和藥，使得母親得以痊愈。

其二、其父襄陵莊穆王去世后，他雕刻了一尊父親的木像，一日三餐供祭，昏定晨省一如生前，每逢忌日，必然哀痛不已。

其三、友愛諸弟，與五弟鎮(zhèn)國將軍朱范堦關(guān)系尤為篤厚。

其四、賑濟軍校之中的貧困者，部分無力安葬貧困軍校，在其資助下得以落土為安。

其五、守禮愛國，即便年已七十有七，每逢圣壽等節(jié)，不顧古稀之年，依然會拄著拐杖，列席隨眾叩拜行禮。

崆峒山

在韓王朱旭櫏看來，朱范址的這種品質(zhì)足為宗室楷模，因此請求皇帝予以褒獎。“割股療親”、“刻木事親”，在古代被視為孝道的最佳表現(xiàn)，朱范址能做到這一點，自然可為宗室的典范。故而朱旭櫏為他請求嘉獎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之事。

明武宗迅速做出回應(yīng)，親自去信對朱范址予以獎諭。他在信中對朱范址的稱呼，彰顯著對方輩分高得有些嚇人：

“敬聞高叔祖襄陵王年高德盛，孝義彰聞，朕不勝嘉悅。夫宗室者，天下之表率。有此善行，宜用表揚。尚益懋初心，允終令德。俾諸后進有所觀法，同歸于善，庶于藩輔有光焉！”（《明武宗實錄》）

朱范址，生于宣德四年（1429年）二月初二，為襄陵莊穆王朱沖炑庶長子，韓憲王朱松之孫，明太祖朱元璋曾孫，生母襄陵莊穆王夫人荊氏。正統(tǒng)三年（1438年）十月獲得賜名，正統(tǒng)七年（1443年）四月受封鎮(zhèn)國將軍。

成化十三年（1477年）閏二月初八，襄陵莊穆王朱沖炑薨逝，享年77歲。朱沖炑子嗣眾多，可沒有嫡出的，故而居長的朱范址作為最佳繼承人，于成化十五年（1479年）三月襲爵，時年50歲。

明太祖朱元璋在《皇明祖訓(xùn)》中，給各個支系排定了獨立的字輩。燕王朱棣系的字輩為“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明武宗朱厚照的字輩為燕王支系字輩的第六代，為明太祖七世孫。

韓王朱松系的字輩為“沖范徵偕旭，融謨朗璟逵，亶韶愉顥慥，令緒價蕃維”。“范”為韓王支系字輩的第二代，與燕王支系的“瞻”字輩同屬明太祖三世孫，也即襄陵王朱范址與明宣宗朱瞻基兩人，雖然相差近30歲，可卻是同一輩。

明宣宗劇照

《爾雅·釋親》詳細記載了對各輩祖宗的稱呼：“生己者為父母，父之父為祖，祖父之父為曾祖，曾祖之父為高祖。”也就是說高祖是祖父的祖父，通俗點講就是爺爺?shù)臓敔斀懈咦妗Ｃ餍谑敲魑渥谥旌裾盏母咦娓福辶晖踔旆吨放c明武宗爺爺?shù)臓敔斖叄实蹖λ匀灰蜌獾胤Q一聲高叔祖。

此時距大明開國已過去137年，據(jù)明太祖朱元璋駕崩已過去107年，明宣宗朱瞻基也已過世70年，當(dāng)朝皇帝居然還能和自己高祖父一輩的宗室照面，可謂是見到活著的祖宗了。

正德年間明武宗的高祖輩宗室，并非只有襄陵王朱范址一人。據(jù)阿越不完全統(tǒng)計，不算信息龐雜難以查證的鎮(zhèn)、輔國將軍，單算宗王一級，活到正德朝的明太祖曾孫共有六人，除開朱范址，尚有：沈藩沈王朱幼?（音xue2）、內(nèi)丘王朱幼（土寅）兄弟，遼藩長陽王朱豪?（音zhi2），唐藩承休王朱芝埌（音lang4）和伊藩光陽王朱勉坍。

刲股奉親的孝子

需要說明的一點是，朱范址刲股奉親并非發(fā)生于弘治年間，而是在正統(tǒng)、景泰年間。當(dāng)時他的生母荊氏罹患重病，朱范址憂懼不已，朝夕侍奉在側(cè)，所進湯藥必親自飼喂。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荊氏得以逐漸康復(fù)。

然而沒過多少時間，荊氏舊病復(fù)發(fā)，竟中風(fēng)陷入昏迷狀態(tài)。當(dāng)時還是鎮(zhèn)國將軍的朱范址急地跪地向上蒼呼號，向滿天神佛禱告，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壽命換取母親延年益壽。想到父親當(dāng)年刲股和湯治療好祖母的情形，朱范址一咬牙，對自己的身體動起了手，像父親一樣割下自己的股肉煮給母親食用，荊氏得以恢復(fù)健康。

景泰元年（1450年）七月，負有輔導(dǎo)責(zé)任的襄垣王府教授和琦等人，將朱范址刲股奉親之事奏報朝廷，明代宗據(jù)此給予了獎諭。

“丁巳……襄陵王庶長子鎮(zhèn)國將軍范址性篤孝，事父及諸母曲盡愛敬。生母荊有疾，憂懼變色，晝夜侍臥所不離，湯藥必親供饋。少間，始歸私室。未幾，母復(fù)中風(fēng)僵厥，范址觸地呼號，禱于諸神，求以身代。刲股肉作汁灌口中。須臾，母病復(fù)蘇。教授和琦等以狀聞。遺書獎諭之。”（《明英宗實錄·廢帝郕戾王附錄》）

孝

所謂的“股肉”，并非指屁股上的肉，“股”在古代指的是大腿，比如“兩股戰(zhàn)戰(zhàn)”就是指兩條大腿哆嗦打抖。

需要強調(diào)的一點是，刲股奉親在古代雖然被視為天孝，做出這一舉動的孝子往往會被人們所歌頌，且一再記錄此舉有效，然而科學(xué)的眼光來看，這一舉動不僅沒有任何效果，反而存在莫大的風(fēng)險，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什么是“朊病毒”。所以這一行為不僅不值得提倡，反而應(yīng)當(dāng)嚴(yán)厲禁止。

對待父親，除為其雕刻木像，一如生前般進行昏定晨省外，朱范址還于成化十三年（1477年）十一月，上疏朝廷為其求取身后名。他在奏疏中宣稱莊穆王平生忠孝事跡，屢屢得到歷代皇帝的褒獎。他請求讓詞臣撰寫銘文篆刻于石碑之上，以表彰先王之德，彰顯皇恩浩蕩，借此向世人傳遞忠孝思想。大明制度之中并無郡王墓前立石的先例，但鑒于襄陵王的優(yōu)異表現(xiàn)，明憲宗還是開特恩給予準(zhǔn)許。

“己卯，襄陵莊穆王長子鎮(zhèn)國將軍范址奏：‘父莊穆王平生忠孝事跡，屢蒙列圣褒美。乞敕詞臣撰銘刻石，庶以表潛德，而溥昭勸。’事下禮部，覆以非例。上特命立石。”（明憲宗實錄）

朱范址的孝賢行為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優(yōu)待。

首封襄陵王朱沖炑的歲祿雖然只有一千石，可經(jīng)過多次追加調(diào)整，最終比例變?yōu)榘朔直旧珒煞终凵簿桶税偈悦准Z的形式發(fā)放，其余二百石則以寶鈔、布匹等物。

朱范址作為嗣封郡王，歲祿雖然與父王相當(dāng)，可照例應(yīng)當(dāng)變?yōu)槊租n中半兼支，可朝廷只是削減了二百石，也就是說他每年可以領(lǐng)取六百石米糧。對此，他并不滿足。

明武宗劇照

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八月，朱范址以用度不足為由，上疏朝廷請求恢復(fù)舊有比例。結(jié)果被明憲宗以“狹西兇歉軍民困苦”，身為宗王應(yīng)當(dāng)襄助朝廷安定百姓，豈可逆勢而行打回。

弘治十一年（1498年）二月，已經(jīng)升任曾叔祖的朱范址再次上疏朝廷，請求調(diào)整歲祿比例。這次當(dāng)朝皇帝明孝宗終于松了口，同意將其歲祿中的一百石折色改為本色。

弘治十八年（1505年）九月，就在朱范址因守禮篤、孝愛受到表彰的十幾天后，在他的奏請下，明武宗賜予其新建的書樓“榮恩”之名。單憑這二字，就可見明武宗對這位高叔祖的態(tài)度。

阿越說

正德元年（1506年）十月初十，襄陵王朱范址薨逝，在位28年，享年78歲，朝廷賜謚曰恭惠。

《明實錄》對朱沖炑這位首封襄陵王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稱其“素忠孝，以讀書樂，善啟迪后人，且節(jié)儉好禮，為藩輔之冠，璽書凡六見褒嘉。”正所謂一個優(yōu)秀的家長，是一個家族家風(fēng)的最好保障。襄陵恭惠王朱范址這位嗣王，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一生追隨父親的腳步，上尊孝道，中睦兄弟，下濟貧士，也是一位賢王。

朱范址的個人修養(yǎng)，反過來也對家風(fēng)施加了良性的導(dǎo)向。其嫡妻襄陵王妃劉氏一生以賢行著稱，在韓王朱偕灊（音qian）的奏請下，去世后也獲得了在墓前勒石表彰的殊榮。其孫輔國將軍朱偕浰也因為刲股治愈嫡母的孝行，獲得朝廷的表彰。

正是在幾代襄陵王的共同努力下，才讓襄陵王家族有了“韓諸王以襄陵家法為第一”的評價。

相關(guān)文章

襄陵王朱沖炑：忠孝兩全，意欲逃離西北而不可得的賢王

韓昭王朱旭櫏：平?jīng)鲅佣魉滤闹魅耍n藩第一個年過半百的親王

沈莊王朱幼?：大明最長壽的藩王，一生謹(jǐn)守本分，明朝標(biāo)準(zhǔn)的賢王

從晉爵親王例不襲封，到再度復(fù)封，遼藩長陽王家族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秦定王朱惟焯：年幼失怙，由叔祖母撫養(yǎng)成人的一代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