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朝戈在呼倫貝爾草原,1981
在這個時代我認為最深刻的人類變遷是人們正在迅速地失去人的內在價值感。當代藝術對此的反映,因價值危機而出現的種種畸態的藝術作為對現實的回應。其實我認為這個現實真正需要的是正面的堅持內在價值的人與具有這種崇敬感的藝術,對人類的某種寶貴精神的持守與升華。這是面對世俗大潮的最具挑戰性的回應。我堅持亙古以來,世界諸文明所擁有的一些人類基本價值是共同的。當代生活中種種人類危機,是對失去這種價值的反應。
——朝戈
藝術家朝戈(右二)在錫林郭勒盟東烏珠穆沁旗草原和牧民在一起,
我感受到草原上的人們,他們有著特別干凈、純粹的人格,他們與自然和世界的關系,不同于從一些比較復雜文明產生的人與自然、世界的關系,這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啟蒙。這種純粹的人格,它來源于自然,來源于天然的人性,這個對我來講有著很大的共鳴,我產生了一種對純粹人格的向往與追求,這個正是草原給一個正在成長的人的啟示。可能我的一生都渴望著能不能實現一個純粹的人格。
朝戈,出生于1957年,蒙古族。
之后還有很多關于草原生活的經歷,這些經歷對我來說有著最基礎的意義。我一直向往著一個純粹的世界,有著純粹的、天然的、人性美的、藝術的最自然的釋放,就像那個女孩,她沒有聽眾,一個人自由的歌唱,這也是我們草原藝術的一種特別的品質。
朝戈《牧民的兒子》,布面油畫, 30cm×20cm,1983
朝戈《蒙古女像》,布面油畫, 53cm×37cm,1986
朝戈《盛裝》,布面油畫, 70cm×40cm,1986
朝戈《寶石》,布面油畫, 32cm×28cm,1987
朝戈《紅光》,布面油畫, 120cm×80cm,1989
朝戈《沉默的朋友》,布面油畫, 140cm×80cm,1994
朝戈《克魯倫的陽光》,布面油畫, 180cm×136cm,1994
朝戈《深色的風景》,布面油畫, 180cm×136cm,1995
朝戈《西部》,布面油畫, 108cm×156cm,1996
朝戈《云》,布面油畫, 108cm×40cm,1998
朝戈《漠北的風》,布面油畫, 17cm×27cm,1998
朝戈《排云》,布面油畫, 19cm×32cm,1999
我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面臨著一個問題,我自己觀察的西方當代藝術,我的評價是有限的。藝術曾經是人類的希望和火焰,我就充滿失望的看著當代世界產生這樣一個藝術的面貌。我們怎么樣對待我們的心靈、處理我們的素材,怎么看待我們文明中的土地和情感世界,以及這些最重要的原料和西方世界的對比關系。
藝術家朝戈在意大利威尼斯,1999
這個時候我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十國之行。我順著西方文明的發展順序走,西方文明的老師是古埃及,也包括兩河流域。他們的希羅多德談過“我們的藝術都來源于東方。”那么我就順著順序走,先到埃及,然后希臘、羅馬、法蘭西,最后一直走到荷蘭。我當時所具備的英語能力,大概只有10個單詞,這10個國家,我走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我的目的就是為了看到幾千年人類藝術的流動,人類藝術的創造,以及各個時期人類藝術真正的精華。我走了十國以后,對人類文明有著強大的理解,對藝術的理解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朝戈《林邊的舞》,布面油畫, 65.4cm×45.5cm,2000
朝戈《母親湖》,布面油畫, 156cm×130cm,2000
朝戈《浩特》,布面油畫, 46cm×65cm,2000
朝戈《太陽》,布面油畫, 173cm×132cm,2001
朝戈《陰山》,布面油畫, 20cm×36cm,2002
朝戈《田原》,布面油畫, 48cm×32cm,2002
朝戈《世玥》,布面油畫,
66cm×47cm,2002
朝戈《少年》,布面油畫,
200cm×70cm,2002
朝戈《橙色的人物》,布面油畫
117cm×71cm,2003
朝戈《椅上的少年》,布面油畫,
35cm×25cm,2003
朝戈《端莊的人物》,布面油畫,
180cm×108cm,2003
朝戈《寧靜的肖像》,布面油畫,
50cm×60cm,2004
朝戈《窗前的人物》,布面油畫,
92cm×70cm,2004
朝戈《秋天的詩》,布面油畫,
110cm×65cm,2004
朝戈《山》,布面油畫,
34cm×1139cm,2008
朝戈《星辰》,布面油畫,
142cm×86cm,2006
朝戈《莊嚴的梅和李》,布面油畫,
110cm×75cm,2007
朝戈《包與陳》,布面油畫, 185cm×103cm,2007
我25歲在中央美院畢業以后,回到內蒙地區,那個時期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個時期,特別浪漫。我曾經找到一個很好版本的蒙古史詩《江格爾》,我帶著它去草原,一邊閱讀《江格爾》一邊旅行,這是我的一次很浪漫的旅行。
關于蒙古人的藝術氣質,其實蒙古人天然的有著強烈的抒發性,他們的藝術,他們的生活也有強烈的抒發性。我們看蒙古的長調音樂,它有巨大宣泄的空間,它可以很長。蒙古的文化或者草原的文化是天然的產生詩意的文化,而且我覺得蒙古文化里,產生一個現實主義的藝術家或文學家都是很不準確的,它應該產生浪漫主義者,它一直是很浪漫的看待一切。
比如《江格爾》里詩意的形容有99匹俊馬,描述敵人是多么強大,或者我們的英雄是多么奇偉,還有我們的優秀俊杰是多么俊美,這里的人是永遠年輕......這些都是詩的語言,這個語言來自蒙古人特別浪漫的看待自己的生活,這是史詩的重要基礎,這些故事和敘述都是很浪漫的。
在蒙古草原北部有一次經歷,我從內地來,草原上50多歲的老爹帶我去森林區,他比我年長一些,他對我說:“孩子,我帶你去看我們的木頭。”就這個敘述本身它就充滿了浪漫,他要給你看一個非常精彩的樹。這里的人們有一種天然的詩性的情感。
蒙古的老人給我一種很好的印象,坐在蒙古包前的老人,他們已經60、70多歲了,他們坐在那里,我看到他們的時候,陽光照耀著他們,我像是看到了化石。他們在這個世界上風風雨雨,一生經歷自然和人生的陶冶,最后就像化石一樣長久地坐在那里,我的內心會產生一種尊崇感、敬畏感。
草原生活中產生詩人是比較容易的,產生小說家有一點困難。尤其是偉大的小說家,需要一個復雜的結構和社會生活中更強大的面貌。但產生詩人是毫無問題的,產生畫家也是沒有問題的,這種氣質。
朝戈《東蒙女子》,素描, 27cm×38cm,2003
朝戈《兩個布里亞特人》,布面油畫,
106cm×74cm,2005
朝戈《諾敏的午》,布面油畫,
90.5cm×65cm,2005
朝戈《阿巴嘎旗》,布面油畫,
65cm×90cm,2005
朝戈《蒙古的山》,布面油畫,
142cm×86cm,2006
朝戈《蒙古包》,布面油畫,
38cm×55.5cm,2007
朝戈《其其格和她的草原》,布面油畫,
182cm×112cm,2008
朝戈《永遠的克什克騰》,布面油畫,
49cm×58cm,2009
朝戈《遠方》,布面油畫,
76cm×53cm,2003
朝戈《光之一》,布面油畫,
70cm×50cm,2007
朝戈《光之二》,布面油畫,
78cm×65cm,2007
朝戈《特日之鄉》,布面油畫,
71cm×85cm,2009
我畫的過程里,一直在想歷史。其實我們看蒙古的山經常有什么感覺,這個不像你去大峽谷,比如說美國大峽谷,你會看到它是自然景觀,我們看到我們的山不是,是人文景觀。它差距在哪里?我們的山里頭它蘊含著很多歷史和曾經發生過的、期待的那些事件,它們都不存在了,只留下了蒼涼,但它不是自然,它蘊含著歷史。
在前期的陰山畫完以后,我就問附近曾經發生過什么。附近有一個湖叫達里湖,然后我就看《馬可·波羅游記》里,馬可·波羅在經過這一帶地區的時候,有個當時的受降城,叫天德軍城。無論我們20世紀怎么考察,都找不到天德軍城,這個成了現在史學界考察馬可·波羅東游的一個疑問。
那么后來經過考古考察,發現我畫畫的地方,離湖很近的地方,挖掘出一個漢墓。這個漢墓寫了“在我一公里之外,天德軍城。”這個墓是一名叫王逆的女人的墓,墓志銘上面記載這個城以北是天德軍城,這正好是《馬可·波羅游記》寫著的天德軍城。但是它以北你看上去沒有城,只有一汪湖水。
后來經考察,人們在這個湖邊經常撿到瓦當,原來是有城市遺跡的地方。后來我們再考察湖的歷史,這個湖是在近兩三百年形成的。也就是說這兩三百年的歷史中,把天德軍城淹沒了,天德軍城就在湖水之中。
那么我看到這個故事以后,受到了神秘的指引。我覺得自然中有什么東西等著我,但它是什么?是誰?我們不知道。然后經過我們巴盟的專家考察,考察的人他得出一個結論,天德軍城就淹沒在湖水里了。所以這個故事非常美妙,我當時的畫作就在離湖很近的地方。
歷史是那么的神秘,它一定發生過,會留下一些你看不到的遺跡。你看不到但是你可以感覺到,這就是我們藝術家存在的作用。你要感覺到歷史,然后把你這個感覺傳達出來,雖然可能不是局限的歷史的事實。
我得到一個結論,就是我就覺得歷史跟藝術的關系是我們找到歷史,歷史會給你留下一些只有你用心靈才能感覺到的,這樣一種啟示。那么你要小心地接受這些啟示,那么你往前走,受到神靈的指引一樣,你能感覺到歷史的痕跡。
那么我畫的這套畫,更多地以這樣的啟示來追溯,我們幾百年前發生的那樣一個關于歷史和語言的想象。
草原游牧民族它有它的困難,它無法像都市生活那樣把一個文化的結果積累起來,然后保存起來。那么在造型藝術上,我覺得一個是蒙古民族的造型藝術還是比較好的,它特別熱愛造型藝術,熱愛繪畫和熱愛音樂是完全是一樣的。
但是我們歷史給我們留的東西,喇嘛教里還是有一些的,有一些像藏傳佛教這樣的語言系統,它還是幫助我們對蒙古地區的平面繪畫起一定的作用的,尤其在蒙古國的藝術里起的作用更大一些。
當然最重要的資源是蒙古的自然和它的生活,以及它的浪漫情感的特征,我覺得這個是最重要的源泉。我們有一個偉大的自然,你慢慢提取它。
我很榮幸在2017年的元月做了一個展覽,并被授予意大利“佛羅倫薩造型藝術研究院院士”榮譽。這個展覽我把自己的《馬可·波羅的道路》作為首展在那里展出。
2015年我在奧地利美術館做了《瞬間與永恒》的展覽,這個展覽奧地利很重視,奧地利重要的文化人士對這個展覽的評價是——這是中澳兩國文化藝術交流中最高水平的體現。
這個對我們的藝術,對我自己所做的實踐非常重要。我的基礎藝術觀,我們恢復人的尊嚴,恢復我們對高貴的精神生活的追求,恢復我們對事物的尊崇和我們在這個時代重新創造出那種莊嚴肅穆的藝術。
這個努力的結果是在歐洲的最高水平的殿堂里,它受到了接納,并且它是有效的。那么這樣的藝術活動,其實在我的人生里非常重要,我也是一個幸運的人。
盡管我們走了一個漫長的路程,我走出了一條較為特別的道路。我們從蒙古草原逐漸走向曾經產生燦爛文化的歐洲。在這個過程里,我們使自己的心靈活動、自己的才智、自己對藝術的艱難的抉擇和實踐活動,所有這些活動形成一個我們產生優秀的藝術的氛圍。在20世紀里產生一個影響和什么地方有效,這是我在近5年來的收獲。
這是不是有效,就是你的追求是否能看到它的回聲,看它是否有效。我們作為東方藝術家,有沒有個人的魅力?這一點我們要有一個很好的自我評價。這個也是我自己人生經歷中特別有效的一部分,追求了這些優秀的標準,你的勇敢受到了國際藝術界的承認。
我自己的體會里,來自意大利的,來自佛羅倫薩,羅馬,來自北歐的,比如說荷蘭的策展人,最后就是德國,他就是見了我以后,都說:“你很勇敢的。”
談這個時候他們不會彼此商量,他們是不認識的。那么他是對你所堅持的,在這樣一個時代背景下,堅持這樣一種道路有很高的獎賞。
當然我也有點突然,因為在國內的批評家沒有認識到我的勇敢,他們都簡單的把我看作成一個保守主義者,他們沒法意識到我的藝術的超越性。
朝戈《圣道》,布面油畫,
80cm×40cm,2008
朝戈《有書的構圖》,布面油畫,
60cm×38cm,2008
朝戈《凱迪》,布面油畫,
85cm×57cm,2010
朝戈《德列斯頓》,布面油畫,
70cm×50cm,2013
朝戈《樹》,布面油畫,
63cm×85cm,2015
朝戈《張》,布面油畫,
90x60cm,2018
朝戈《雷》,布面油畫,
69x39cm,2018
朝戈《睡覺的人》,布面油畫,
84cmx94cm,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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