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志愿者老虎(天涯ID:泥濘中的老虎)?????????
我和老黑的相見是2005年的深冬,中大的南校區的大操場上。那是學校給大四學生辦的招聘會,操場上的寒風中扎了許多棚子,一個棚子下面就是一個公司。
說實話,那天在操場上的都不是什么正經公司。我印象中額勒金德的正經公司,比如麥肯錫,箭牌,以及現在欠債兩萬億的恒大之類的都會租下梁銶琚堂,甚至是小禮堂之類的地方辦一個專屬的招聘會,高大上的PPT放著,西裝革履的HR們侃侃而談的扯著。
在那之前,我剛經歷了廣州市黃埔海關的公務員考試。一個秘書崗招10個人,800多個人報名,我的筆試總分第二,行政能力單項成績毫無疑問當之無愧板上釘釘毫無懸念的第一。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面試的時候當著幾百個人的面多要了一份盒飯的關系給領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總之沒被選上。也似乎在考慮回福州看看,但又覺得要是在外面讀了幾年書回老家還要靠親戚的關系混個事業單位或者國企之類的才真是顏面丟盡。
那天我也沒想正經來找工作,我記得先在一個惠州的核電站的攤頭盤桓了一下,了解到那個核電站的基礎工資很高,但是不招北京人。于是賤兮兮的想去找到我北京的室友王老師,讓他來投遞個簡歷然后被拒掉。在這個過程中,在一堆棚子里看到了天涯社區的攤頭和在寒風中哆嗦著的老黑。
那個時候我每天沒事就逛天涯,看雜談,看煮酒,看鬼話,看貼圖。一個念頭閃過心中:如果每天繼續看天涯然后還拿工資,豈不美哉?
于是很快上去遞交了簡歷,和小黑勾搭,之后去了半島游艇酒店和968面試,順便把我那個不愿意去找工作的社恐好基友詩人武哥給塞給了天涯。之后半年多直到畢業我再也沒去找任何工作或者面試,而開始四處旅行游玩。
后期和同學們比較了一下,發現天涯給的工資是最低那個檔次的,心里多少有點不平衡。但是也有人(歷史系的炸彈人尤其推崇)說,天涯之后會是中文互聯網之星,遲早要上市,現在進去,工資低一點,等到了上市就能財務自由。在兩種可能性的糾結下,畢業如期而至。
六月底,天涯在中大東門外的明記海鮮城搞了一次新員工的聚餐。老黑看到我第一個反應是覺得我半年沒見換了個人胖了許多,我的反應是,我半年前應該沒有那么瘦,你丫認錯人了。
那是一次很有天涯特色的聚餐,編輯部的兄弟姐們們很快打成一片。喝了酒臉很紅的鴿子,一口都不能喝的白飯,漂亮的姐妹花零點和米米,外悶內騷的龍珠,每天嘻嘻哈哈的曦子,還有已經認識多年但交往其實不多的同班同學秀秀和亦萱,那一頓酒之后大家就成了戰友。
在天涯工作的日子,其實工作壓力并不大。老黑是一個很好的管理者,我在他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在后來自己帶團隊的時候做的許多事情也都有他行事風格的影子。
當時主要的壓力來自于經濟壓力,每個月發完工資交了房租,還了信用卡基本就沒有什么錢了。而且每個月內部論壇都會出現一個“什么時候發工資”的月經貼,基本是北京的同事發出來的,我們這些剛畢業的應屆生是沒有那么大勇氣去懟人事的。以至于幾年后我跳槽換了一個單位,第一次按時發工資的時候我有點激動的給太太說:“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按時領到工資!”被太太好生鄙視了一番。現在回想起來也算是一件趣事,一個永遠不知道幾號發工資的公司,卻團結了那么多人,并且凝結了一輩子的友誼。
彼時雖窮,但好在老黑大方,幾乎每周都會請團隊所有人吃大飯,喝大酒,最常去的有一個湖北菜館,還有一個湘菜館,偶爾還吃燒烤。以至于我在那么窘迫窮困的時候也沒有真正瘦下來。
當時有一個重要的工作是推薦頭條,把自己手上版塊的好內容推上去,每周五過會。我第一個主管的版塊是校園,這不是一個優質內容的高產地區,所以我每到周五時候總會因為找不到可上頭條的內容犯愁。和我一起發愁的是管情感版塊的米粿,比起八卦,雜談,歷史,之類的版塊,我們這倆偏遠版塊確實產不出太多能夠得上頭條的內容。以至于一時間我們組成了“周五發愁二人組”,每周四就開始組團發愁抱怨吐槽。
那個時候的天涯編輯部,是我經歷過工作氛圍最好的團隊,所有人親如一家,老黑請客吃飯。以至于十多年后當老黑開啟重啟天涯的時候,這個團隊里的所有人都義無反顧的參與其中,這也許也算是一件職場奇跡吧。
幾年過去,雖然我們部門的名稱一直在換,從編輯部,變成媒體中心,變成用戶運營中心,變成內容運營中心,側重點從內容,到用戶,又到內容用戶并重,但人還是那些人,老黑還是那個老黑。后來我從內容貧瘠的校園青春版塊被調去做互動營銷,算是迎來了人生事業上的第一次小巔峰,經手了好幾個成功的案例,也搞出了一套成熟的利用天涯進行事件營銷的方法。
隨后有一些人不斷地想讓我去做乙方,或成立一個公司搞互動營銷,當時謹記了老黑的一句教導:“能做裁判員盡量不要下場做運動員。”這句話在我提煉出來就是要么做平臺,要么做甲方,盡量別去做乙方。后來想來這個教導是正確的,如當時去做了專門炒作的互動營銷公司,錢估計是能賺到一些,但在幾年后到來的某場風暴中怕是要被弄進去。
幾年后,我離開了天涯,而天涯的影響力也在慢慢降低,我自己登陸的頻次也不斷降低直到完全淡忘。還記得有一次終于天涯推出了移動端,我還很高興地登陸了上去搗鼓了半天,最后得出一個“這是個反人類的APP”的結論就卸載了下來。雖然天涯已遠,但和老黑以及兄弟們的情誼都在,這份情誼既有工作時凝結的戰斗友誼,也有因為天涯這個平臺所形成的共同的價值觀的惺惺相惜。
直到今年傳出天涯服務器欠費關閉的消息,我也不覺得天涯和我還會有什么關系。有一天老網友扶蘇到上海找我吃飯,他說他正在和老黑搞一個重啟天涯的活動。我當時是反對的,在我看來,人永遠不要踏上一艘將沉的航船并且試圖拯救它,更何況你還不是這艘航船真正的主人。
第一次得到這個消息是周三,周五老黑和扶蘇就在蘇州扯了兩個通宵搞出了一個初步方案,然后開始攢人開干,那可真叫一個快。老黑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在之后的電話會上,我們一幫十幾年前的老同事又聚在了一起,開始出主意,想方案,分工,配合,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20多歲的時候。
從頭到尾,我從來不認為天涯的老用戶會為情懷買單。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不認為依靠老用戶的力量可以湊到這筆錢。我的想法是,先干了再說,也許會有奇跡。但奇跡絕不是老用戶們良心發現,買爆直播間,而是有那么一絲絲可能抖音的主流用戶關注到這個事情,被老黑和大家的這股韌勁感動,變成一個二次發酵的新聞事件。看出殯的不怕熱鬧,希望他們為這一場傳統互聯網的葬禮隨一個份子錢,為這一曲曾經的全球華人網上家園的挽歌隨手打賞一點。
我把上海的辦公室騰出了一間做上海直播間的分會場,準備賣貨和北京互動,也拉了一堆品牌,對接,賣貨。然后就在直播開始前的一天,陽了。之后發生了一系列不專業的失控的事情,以至于上海直播間也沒開起來。
夭折的上海直播間
我想象期待中的萬人吃席隨份子的奇跡沒有發生,毫無意外的我也對北京發生的一切沒有什么控制力。在工作群里做一些對接,叫嚷兩聲,有的時候有回應有的時候沒有回應。我當然理解當時所有志愿者的精力都在北京的現場,在高速公路上換輪胎,纏著繃帶跑馬拉松,沒有時間顧忌其他的。我不同意很多網友說的,直播間發生的一切都“很天涯”的論斷。
如果這一切都很“天涯”,那么兩周時間我們凝不成這個團隊;如果一切都“很天涯”,7X24小時的直播就不會發生,如果一切都很“天涯”,連最后看到的幾十萬的業績也無法完成。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要在兩周時間,靠一個志愿者團隊搞出這么大動靜,完成這樣的直播,是多么困難。在謝幕感言里我寫到,我們就像唐吉坷德,沖向時代和流量的巨大風車,雖頭破血流但不死不休。
直播完成之后,老黑讓大家寫一些感言。我的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題目就是《為了忘卻的紀念》,雖然唐突了魯迅先生,但這題目卻也恰到好處。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救援,我不會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再回憶起二十歲的青春,不會在網上再寫下幾千字的文章,不會再想起那些被遺忘的點點滴滴。
|志愿者說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