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是一種來回顛倒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的神奇水果。前幾年的櫻桃靠“搶”；上一年的櫻桃，是“賣”；今年的櫻桃，成了“處理”。

如今再去白鹿原的櫻桃園看，無論是買方還是賣方，都會為樹上一串串裂開口子的櫻桃感到心驚——今年真的沒好果子吃了。

01

連陰雨，把櫻桃價格打下來

往年五一一過，天氣晴暖升溫，櫻桃滿樹紅果，一斤賣個三十塊不成問題；而今年五一后，連陰雨大降溫瞅準時機輪流播放，首批成熟季的櫻桃卡點踩雷，果中貴族搖身一變成了果中難民，身價倍跌。在路邊小攤，尤其能感受到櫻桃價格的下降。

早熟品種如紅燈之類，幾近全軍覆沒。不僅白鹿原，寶雞、銅川、渭南甚至是漢中的櫻桃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開裂。

種了多年櫻桃的老李說，幾乎沒見過今年這種情況，“二十來年了，今年的收成是最不好的。”

七八月澆水施肥，九十月松土除草，來年春天修剪新枝，施肥，櫻桃盼一年，只賣一個月，結果卻在臨近采收時遭遇泰山壓頂般的氣候災害。

不是裂幾顆，也不是裂幾樹，是整園整園的櫻桃裂開，往樂觀預計，今年幸存的櫻桃可能才到往年的50%。

問及老李怎么處理這些裂開的櫻桃，他只能無奈回答，“裂開但沒壞的就送給親朋好友嘗一嘗，就是賣相不好了，其實味道也不差，但是更多裂得厲害，送也沒法送的只能就地埋了當肥料了。”

網上前幾天熱議，白鹿原的櫻桃寧愿倒掉也不便宜賣，其實并不是種植戶不便宜賣，是根本壞到吃不成了。而勉強能吃的也賣不上價，曾經剛當上打工人時買一斤都得精打細算的櫻桃，價格在小攤上最低已經降到了最低8塊一斤。

櫻桃攤的攤主自己都說，雖然這些櫻桃顏色不勻，果子不大，長得也不規整，但是味道也是可以的，能賣一點是一點。

一邊說，攤主一邊扒拉著表面的櫻桃，把下面的果子露出了透透氣。最近濕度大，從采摘下來到賣掉，多悶一會兒，果子就更蔫吧一些。

02

批發零售 節節敗退

曾經高攀不起，如今愛答不理。

老李這種靠散客購買、順便經營采摘業務的櫻桃園，還不是損失最慘重的。專門供給大客商走批發的櫻桃園，才經歷了最糟糕的黑天鵝事件。

白鹿原上有一部分規模幾百畝的大櫻桃園，到了采收季，往往雇人日夜不息地采摘、打包、裝車，趁著最新鮮的時候，就把果子送到批發商手里。

但今年，來的批發商已經少了很多。果農自己心里也清楚，這種嬌貴的水果本來就不好保存，損耗率就高，從白鹿原拉走，路上耗上一天，到了地方再扔一些，回頭還要再分揀，換成是自己，今年都不會來白鹿原收櫻桃的。

*往年櫻桃交易的熱鬧場景

更重要的是，很多后來踩著風口入場的櫻桃園，為了搶在別人前面占據市場，種的都是早熟櫻桃品種，在這一次的天災之中損失慘重。而像老李的種植園，雖然有一些早櫻桃，但也有中晚期品種。損失了第一茬，后面還能保得住。

大規模采摘櫻桃的效率、紅紅火火把櫻桃運送往各地的物流，仿佛掩蓋了一個事實——即便產季的每個流程再精細再高效，種櫻桃這件事說到底還是靠老天爺賞飯的。

如今，雇人的種植園少了，僅存的碩果摘起來比較困難，還要再進行分揀，但多請一個人就多每天一兩百的支出，種植戶們大多不愿意再花這個錢。

今年賣櫻桃的電商渠道，也增加了許多無形之中的成本，櫻桃質量差，給人寄過去，損耗也會增多，浪費錢也浪費口碑。

03

超市，外地櫻桃的天下

采摘、零售、批發、電商，賣櫻桃的渠道可謂是節節敗退，而走到超市一看，還是二十左右，甚至三十塊的櫻桃為主流。

原因是，這里的櫻桃，有很多都是外地來的。

打開盒馬，除了一款陜西老樹櫻桃，其余都是來自山東煙臺、遼寧大連和四川涼山的，售價都在200元以上。而在其他超市，櫻桃的C位也是大連和煙臺輪流占據。

某位在超市工作的經理人是這么解釋的，雖然白鹿原本地的櫻桃很不錯，但是煙臺和大連等地的櫻桃已經有了非常完備的管理體系，市場的路子比較活，占有率就很高；其次，人家深耕櫻桃行業多年了，收購、保存的流程做得好，也容易分出來貴價精品和比較平價的品質，垂直銷售；最后，現在物流也快，各地的櫻桃都能到處賣，咱這里的櫻桃雖然受了天氣影響，但是別處的還可以過來。

水果倒流，雖然看起來滑稽得像是把平頂山的煤拉去大同賣，但實際遠不止這么簡單。

沿咸寧東路、狄寨西路、狄寨北路上塬，沿路不時看到村民在路邊賣櫻桃，有的有包裝精美的盒子，有的只是簡單挑個筐，但無論怎么擺，怎么賣，都改變不了今年櫻桃的命運了。

眼瞅已經到了櫻桃季的尾聲，最后一波櫻桃也只有5-7天的時間就要下樹了，但下雨帶來的危險還沒有停止。

說到底，櫻桃是一種滿足口腹之欲的水果，并非填飽肚子的剛需，對于大部分消費者來說，本地櫻桃的遺憾可以由外地櫻桃填補，今年吃不上還有明年。

但對于種植戶來說，往后還有更大的挑戰。根據老李介紹，在這一次無法預料的降溫降雨發生前，更多需要付出的辛苦是防止病蟲害，再辛苦，也是人力所能及的。但面對天氣影響，真的無能為力。

問及老李往后會安裝大棚，他說，現在安裝大棚，也是得不償失的，自家的櫻桃樹很難規模化，種櫻桃的越來越多，拼不過產量，只能拼品質，拼口味，拼年年回購的老客戶帶來口碑了。

問及會不會改種其他品種，他說，現在種一棵櫻桃樹，要四五年才能結果，一般都是種來替換病蟲害死掉的樹，自己家原先長了二十幾年的老樹，才是質量和口碑的依靠。

也許所有種植戶，都在祈求老天爺賞臉，明年的天氣好點，再別這樣了。

*本文經采訪內容整理而成

文中老李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