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債務上限危機到了緊繃時刻，但是兩黨卻沒有任何妥協的跡象，而且是越繃越緊。

有關美國債務上限問題，這兩天出現兩則新聞。一個是，拜登鐵了心，不愿意妥協，然后由財政部部長耶倫出面，在美國各界周旋。

另一則新聞是，拜登和耶倫竟然被起訴。美國全國政府雇員協會，（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Government Employees），對拜登和耶倫提起了訴訟。政府雇員協會聲稱：“如果耶倫在債務限額觸頂之后遵守規定（可能是下個月），她將必須選擇支付哪些聯邦義務。訴訟聲稱，這樣做會違反美國憲法的權力分立，（the Constitution’s separation of powers）。”

也就是說，美國政府雇員協會認為，耶倫無權選擇哪些政府義務必須要優先支付，哪些可以放在后面，后支付。

按照雇員協會的看法，耶倫可能會選擇，優先支付美國國債利息，如此就可以避免美國國債違約。因為長期以來，美國國債被全球認為是最安全的投資，是不可能會違約的。因此，耶倫必須要想盡辦法保證這一點。

但是，美國全國政府雇員協會對這一點可不高興了。因為耶倫這樣做，會讓那些政府雇員拿不到薪水。拿不到薪水就無法支付日常生活開銷，無法支付個人或家庭信用卡債務，無法支付房屋貸款，或者是汽車貸款。

雇員協會有一個強有力的論點，耶倫沒有權利選擇支付哪些項目，美國政府也沒有這個權利，因為憲法賦予國會支出的權力，而不是行政單位。

僵局！這又是一個僵局。美國國內各界已經因為政府債務上限問題進行角力。這是在兩黨之間，國會與行政權之間，以及政府雇員協會與拜登政府之間，三個面向的對立。而且，相互之間的角力才剛剛開始。

1 耶倫祭出美國會被降級的法寶

身為財政部部長的耶倫，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讓外界覺得她對此束手無策。耶倫最早是于去年底的時候，向國會提出債務上限的警告。今年3月，她又提出了一個說法，有關如何選擇債務償還優先次序的時候，如果優先償還對中國的債務，會是一個“具有風險的想法”。

耶倫對外釋放這個說法，具有相當的深意。耶倫迅速把中國兩個字抬出來，目的就是要迫使國會，同意提高債務上限。

但是，共和黨的國會議員還是無動于衷。于是，耶倫又有新招。前幾天，耶倫在接受CNBC采訪的時候說：“一旦美國出現債務違約，將會對美國的信用評級產生不利影響，損害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

耶倫這句話，就是我們一個星期前，5月7日的時候所強調的，當時我們還進行了意見調查，總計有三個選項。

第一個選項，共和黨議員會于6/1日前后妥協，美國因而平安度過債務上限危機。

第二個選項，美國政府將關閉一兩個星期，或是一段時間。

第三個選項，美國主權信用評級會被降級。

這三個選項，被圈選最多的是第二個選項，其次是第一個選項，第三個選項比較少人選。

2 拜登態度強硬

眼見共和黨國會議員還是不為所動，耶倫又祭出了另外一項S手锏。耶倫開始接觸美國商界和金融界的領袖，她與個別企業的首席執行長（CEO）一對一會談。耶倫向他們強調債務違約的危險有多大。耶倫訴諸于商界與金融界領袖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為這些企業界領袖是國會議員的金主，議員要選舉，得要靠募款，沒錢就選不上。耶倫就是要說服這些企業界領袖，向他們所支持的國會議員施加壓力，迫使共和黨國會議員，無條件同意提高債務上限。

耶倫連這一招都使出來了，這顯示了好幾個不同層面的意義。

第一，事態緊急，而且嚴重，耶倫沒有把握眾議院共和黨議員會妥協，因此緊急聯絡美國商界和金融界領袖，請他們出面對共和黨議員施加壓力，

第二，這顯示拜登政府絕對不妥協。從共和黨的立場來看，希望趁此機會，迫使拜登政府削減政府開支。但是拜登與民主黨堅決不讓步，不退縮，硬是不肯妥協。

第三，拜登團隊要跟共和黨玩勇者游戲，看誰會先膽怯（chicken）。

但是這一次，雖然時間還沒有到，但是拜登團隊玩勇者游戲，玩得大了。2013年奧巴馬政府時期，也同樣是觸及了債務上限，民主黨與共和黨雙方較勁，互不讓步，美國聯邦政府因此關門17天，聯邦政府雇員也因此放無薪假17天。

但是那時候，美國兩黨玩的籌碼是“民意”。兩黨都不愿意妥協，將問題訴諸民意，借由聯邦政府停擺，政府雇員放無薪假，讓民意來決定，看民眾譴責哪一邊比較多。壓力就會臨到被民眾譴責最多的那一黨。

3 拜登向共和黨扣上兩頂大帽子

但是這一次玩的不一樣，拜登與耶倫玩的是兩個層次，玩得更大。

第一，把美國的主權信用評級抬出來，把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抬出來。拜登團隊的訴求是，如果共和黨議員不妥協，美元的世界貨幣儲備地位就會受到影響，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也因而不保。

耶倫想要把這兩個問題丟給共和黨，把這兩個問題訴諸民意。并且，訴諸于美國的商界與金融界。如果共和黨不同意，就會讓美元的世界貨幣儲備地位受到影響，傷害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喪失美元霸權。

這是一頂大帽子，耶倫想要把這頂大帽子扣在共和黨頭上。

第二，耶倫又把中國抬出來，藉此指責共和黨。如果共和黨不同意無條件提高債務上限，就會損害美國同中國競爭的能力。這是另外一頂大帽子。

從這里可以看到，其實真正強硬的是拜登這一邊。因為拜登這一次是美國歷年來玩的最大的一次，還因此給共和黨扣上兩頂大帽子，想要迫使共和黨屈服。

那么共和黨會不會屈服呢？會不會無條件的接受拜登這邊的要求呢？

這個問題可玄了，共和黨的要求過不過分呢？按照共和黨籍眾議院領袖麥卡錫的說法，如果拜登不削減政府開支，就不同意提高債務上限，

2020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投票結束，特朗普落選，拜登勝出。當時一些美國人民歡欣鼓舞，認為美國政壇與世界政局被特朗普搞得烏煙瘴氣，只要拜登上臺之后，必然會掃除陰霾，撥亂反正。這些人似乎認為，只要拜登一上任，美國就會恢復正常，會重新強大。

我們當時反對這種說法，認為這些人高興得早了。美國兩黨會繼續斗下去。當時還提出了一些論點：按照過去民主黨的黨性，以及民主黨總統的做法，只要一上任就會大幅增加政府開支，并且翻轉一些共和黨執政時期的政策。

例如，拜登一上臺就喊停了，從加拿大向美國輸送石油的管道建設。民主黨的黨性與立場是強調環保，不喜歡共和黨對傳統能源政策的支持。

然后，拜登又立即推出了1.9萬億美元的疫情紓困方案，又陸陸續續推出了一些政府開支方案，每一項的金額都很龐大。

結論是，只要民主黨的總統一上臺，一定會增加政府開支，也一定會觸及債務上限的問題。這是美國政壇十多年來所遇到的問題，從奧巴馬到拜登都是如此。

當然，這也不能夠全然怪拜登，因為增加政府開支特朗普時期也有份。特朗普在執政時期的2020年遇到了新冠疫情，也同樣是大幅增加政府開支。美聯儲在那時候推出了零利率政策，以及無限制的量化寬松。

坦白說，共和黨要求削減政府開支，也不算過分。按照共和黨人的想法，拜登總要刪除一點吧？如果連一點開支都不肯刪除，不可減少，共和黨豈不是被削了面子？

也因此，麥卡錫的態度也非常強硬，拜登不削減政府開支，就不會同意提高債務上限。

拜登與共和黨兩方面都很強硬，那就非常有可能會撞車。

到底這三個選項會出現哪一種可能？2011年，也同樣是奧巴馬時期的債務上限問題，兩黨吵鬧不休，因而被標準普爾公司把美國的長期信用評級，從AAA降為AA+。

所以，美國聯邦政府關門，政府雇員放無薪假，與信用評級被降級，都有可能會發生。

還有一個可能性，共和黨與民主黨暫時妥協，把債務上限提高一些，然后把問題推遲到明年，也就是明年美國總統大選的時候，兩黨再來對決一次。

4 美國債務上限的魔咒

最后重點，美國兩黨在債務上限問題的對決，會產生什么影響？

第一，這是再一次地把美國兩黨黨爭與國會對立的情形，向世界攤開來。而且重點是，美國無法解決黨爭與社會對立的問題。

多年來，美國一直對外強調，美國有自我糾錯的機制，能夠解決許多問題。但是這個說法在兩黨對立下，根本就不堪一擊。這會影響美國在全球的領導威信，影響美國在盟國之間的威信。

第二，可以肯定地說，如果美國兩黨這一次無法按時達成妥協，對美國國債以及美元的世界貨幣儲備地位，肯定是一個災難。

第三，就算美國兩黨能夠暫時達成妥協，仍然會沖擊美國在全球的威信，重擊美元的世界貨幣儲備地位，為什么？

原因是，之前的一些問題都沒有解決。例如，美聯儲的量化寬松，美國政府龐大的財政赤字，以及美國天文數字般的政府負債，這些問題都沒有解決，怎么可能會給世界投資人信心呢？

前陣子，我們稱2023年是去美元化的元年，全球去美元化的風潮已經形成了，難以扭轉。而美國給人的感覺是，每隔幾年就會出現債務上限的問題，無休無止。

就算這一次安然過關，或是暫時把債務上限推遲了，但幾年之后，同樣的問題又會來臨，全球投資界、金融界又會再度憂心一次。一旦美國聯邦政府停擺，股市會出現動蕩，投資人的心情也會跟著上上下下，這變成了一個魔咒。

之前，美國總是能夠安然度過債務上限的吵吵鬧鬧，除了部分原因是，債務上限問題才剛剛出現在世人的眼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全球沒有替代的選項，沒有人出頭，敢于挑戰美國的霸權力量，敢于挑戰美元。

現在，全球多國進行去美元化，或是擺脫對美元的依賴。俄羅斯在前面沖，中國的經濟體量又很龐大，等于是另外一種選擇。在有人帶頭，有第二種選擇之下，會有越來越多的國家對美元失去信心，對美國兩黨的運作失去信心，從而持續進行去美元化。

5 結論

美國遇到債務上限的問題，國家債務太過龐大的問題，沒有去尋求真正的解決辦法，借以降低債務。反而只是著重于提高債務上限，美國持續提高債務上限的做法是不可持續的。

這會從兩黨內斗、兩黨撞車開始，逐漸走向美國國債翻車，美元地位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