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童話大王鄭淵潔老師又上熱搜了,起因是他寫了一封告別書。
劃重點如下:
1、鄭淵潔老師回顧了自己創作童話的光輝歲月和傲人成績;
2、介紹自己創作的IP角色被商標侵權的案例和自己維權的步履維艱;
3、告別書告別的是什么?告別的是商標維權和發表新作這兩件事;
4、重點點名了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和兩家“德國血統”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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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并不是鄭淵潔第一次就商標維權事宜做斷舍離操作了。
遠的不說,在2021年12月,鄭淵潔突然宣布從2022年1月起,發行36年的月刊《童話大王》將停刊,“拿出全部精力和第7197328號皮皮魯商標、第8229932號童話大王商標、第5423972號舒克商標斗爭維權”。
在2021年12月那版終刊詞里,鄭淵潔給那3個侵權方寫了一封信,立竿見影,他成功了。
而在此一年后的2022年底,鄭淵潔又宣布《童話大王》可能在2023年初復刊,前提是對蘇州市燃氣設備閥門制造有限公司侵權注冊的舒克燃氣閥門商標維權成功(也就是他告別書里重點提到的那家)。遺憾的是,這次沒有成功。
我們可以看到,鄭淵潔對商標維權這事特別地執著,為此甚至不惜舍棄一部分自己的事業。
實際上,早在2019年他就決定不再發表最新作品,等什么時候商標侵權停止了他再發表。然而,這個愿望至今遙遙無期,除了舊的商標侵權官司還在打,新的注冊商標也陸續有冒出來侵權的。
他堅持每天傍晚就睡覺,凌晨兩三點起床寫作,都是未發表的新作。
至今這些他認為水平遠超舊作的新作,都還在他電腦里存著,已經積壓了600多萬字了,計劃出150本新書。
而這兩天,鄭淵潔發出的告別書無疑為這個愿望提前畫上了休止符,我們可能有生之年再也無法看到這些新作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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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不過是一位作家的無奈表態,應該掀不起多大風浪才是。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次事件竟然還引發了不小的爭議。
很多網友尤其是鄭老師的老讀者們,對于他這般做法以力挺為主;但也有相當一部分網友表示不以為然,覺得鄭老師太過執拗、濫用影響力。這當中爭論得最厲害的焦點在于幾個較為特殊的版權案例。
其中一個就是他告別書里提到的蘇州市燃氣設備閥門制造有限公司和舒克(上海)管道設備服務有限公司(兩家公司互為合作關系),他怒斥自己起訴前者未獲支持的原因之一是國家知識產權局認為該公司擁有“德國血統”。
此話一出,明眼人都知道“壞了”,這暗示了什么不言而喻。在4.19九派新聞對他的專訪中,他再次提到了這一點,“德國企業的背景”。
而關于德國企業原名“Schuck”的翻譯問題,也是很多網友持不同看法的關鍵點。九派新聞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當面問了出來。
九派新聞:但也有聲音提出,這家德國公司是1972年成立的,名字就叫Schuck,翻譯成中文,也叫“舒克”。
鄭淵潔:但它是德文。如果它1972年在中國成立,那我肯定不會去維權,但是它是1972年在德國成立的,跟我們沒有關系。你不能說在德國用德文這個名稱注冊的公司,全世界所有語言你都占有優先權,這在法律上是根本說不通的。
事實上,Schuck的中譯有多種選擇,它應該規避“舒克”這個詞。德國企業以嚴謹著稱,注冊中文商標的時候,他一定會在搜索引擎里搜到“舒克”,一搜就會出現幾百萬的詞條。面對這個原創知名文學形象的時候,我認為他應該回避。商標注冊最基本的理念就是,不能侵犯在先權益。
就像之前德國有一個同名的Schuck文學批評獎,前幾年北京大學邀請他們來中國活動,就給它翻譯成薛克文學獎,我問他們為什么不翻譯成舒克,他們回答,如果翻譯成舒克,這個文學獎就會被所有人誤認為是兒童文學。但其實那是一個成人文學,不譯成舒克是因為怕混淆。
@九派新聞
有一說一,鄭淵潔這種講法還是有漏洞。
雖說這家德國公司的“Schuck”的中文譯名是2008年進入中國才定下來的,但“Schuck”在德國也算是個常用名,類似“Hans”(漢斯)。我隨手一搜就搜到一個比較出名的德國人Walter Schuck(瓦爾特·舒克)。
左圖右一
據記載,1920年瓦爾特·舒克出生在德國薩爾區,1937年加入德國空軍,在二戰期間執行過500次戰斗飛行任務,擊落敵機206架次,拿到了中尉軍銜,后因傷休養至二戰結束。他一直活到了2015年,可謂高壽了。注意,這位舒克是一名開戰斗機的飛行員,這就有意思了。
我提供一個思路啊,不一定對,僅供參考。
鄭淵潔1970年至1976年期間在南昌向塘機場服兵役,在空軍航空兵負責維修殲6戰機,據說飛行員舒克和坦克手貝塔的靈感就來源于此。
而瓦爾特·舒克作為一名在戰斗機圈內戰績卓著的老前輩,你說鄭老師有沒有可能聽說過他的名字呢?這個你們自行判斷。我再補充一點,鄭老師筆下另一個經典角色“皮皮魯”的姓是怎么取的——來源于我國開國中將皮定均將軍。所以你們就合理猜想一下,我沒有下結論啊,可做不得數。
而另一個爭論的焦點則在于鄭淵潔另一個失敗案例——新疆前海集團舒克天昆百果公司。
這次敗訴很簡單,舒克天昆百果是賣棗子的,而它的棗園位于新疆南疆圖木舒克市,“圖木舒克”這名字早在清朝乾隆年間就有了,它在維語中的含義是“鷹面部突出的地方”。“一方面代表產品來源,一方面取其‘雄鷹’的含義。這個商標和‘舒克貝塔’不近似,并不能形成對應關系,不會引發消費者的誤認。”
也因為這兩個比較特殊的案例,不少人吐槽說鄭淵潔老師不是在維權,而是在搞“避諱”,像古代皇室那樣讓其他人遷就他改名。
我覺得倒大可不必開這種玩笑,鄭老師在保護知識產權方面還是做了不少實事的,這都是他自己搞商標維權一步一個腳印趟出來的。他確實有很多方面被侵權了,也是有不少成功案例的,這些不能否認。
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鄭淵潔老師,決定不再維權,也不再發表早已寫好成堆的新作。雖然看上去像是在“賭氣”、“耍小孩子脾氣”,但對一個年近70歲的老人來說,無非是在用自己的一點理想主義在與維權艱難的大環境抗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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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淵潔老師的作品影響了70后-00后五代人,這毋庸置疑,我也是其中一個。小時候我就看了不少鄭老師的作品,包括書和動畫;前年甚至花了1000多買了他舊作全集,也算是遲到地彌補了一下童年缺失的一角。
而近些年,鄭淵潔老師又時不時上一次熱搜,基本上都是輕松有趣的話題。比如他又給某些網友做了神回復。
又和某個知名人物對話啥的(比如《狂飆》張頌文老師),甚至連《萬萬沒想到》“白客”取的這個藝名都是來自于他的作品。
還有一個經典老梗就是鄭淵潔“早年在北京買了10套房子用來存放讀者來信”,這是真的。十多年前他曾經發過一個活動叫“鄭在尋找”,隨機抽取10封很多年前的小讀者來信,通過微博找到了這些已經長大的讀者們。
如今的知名作家馬伯庸老師當年也曾給鄭淵潔老師寫過信,鄭老師回復他“馬伯庸小朋友”。(鄭老師是1955年生人,而馬老師是80后,這一聲“小朋友”叫得沒毛病)
可以說,鄭老師能有如今的成就是毋庸置疑且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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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說了這么多,主要還是因為這次鄭淵潔老師引起的爭議還挺大的,我在首頁隨手就能翻到一些大V對此事的銳評。
還有一些人的評論讓人迷惑——
像上面這個網友提到的“六老師”,就是我們熟知的86版《西游記》孫悟空扮演者六小齡童老師,前些年也曾因為某些“霸道”言行被扒出來而一度翻車,險些“晚節不保”,在某些網友看來,這似乎和如今的鄭老師有一定相似之處。下面就簡單回顧一下。
我們都認可86版《西游記》是永恒的經典,六老師在當年也毫無疑問貢獻出了一個演技無比精湛的“美猴王”形象。
比如跑到全國各地去標榜自己演的孫悟空是獨一無二的,完全無視“一千個讀者心中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個道理。
還經常示范一種“錯誤”的拿金箍棒的動作,聲稱這是糟蹋經典,像個小流氓。
雖然他嘴巴上沒點名,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在踩周星馳的《大話西游》。
他還認為這種惡搞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不惜在官媒出口成臟。
但他自己惡搞好像也不少,各種代言飛起。
這正應了六老師的經典臺詞——
“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
以及一個流傳千古的動作——
“什么叫國際影星啊?”(戰術后仰)。
他還根據自己個人理解對《西游記》原著吳承恩筆下所謂的封建糟粕進行了刪減后,出版了印有自己照片和本名的《西游記》書籍。
以至于還投拍了一部《吳承恩與西游記》,在吳承恩故居也掛著他照片。
當然以上這些跟他最惹人爭議的騷操作比起來都不算什么。
2009年第一部沙僧扮演者閆懷禮先生逝世,六老師卻在2015年的悼念微博上公然宣傳自己的電影《敢問路在何方》。
這都不算完,2017年六老師又在給《西游記》總導演楊潔女士的悼念視頻里梅開二度,再次宣傳起所謂的中美合拍3D大片《西游記》大電影,史稱“零糖麥片”(靈堂賣片)。
這么一來,網友可就炸了,畢竟那是一部年年落空、永遠都在路上的電影,大家對六老師的信心和耐心早就耗盡了。既然老藝術家如此敗壞人品,可就別怪大家瘋狂玩梗了。于是乎,2018年底,“六學”風靡全網,“文體兩開花”隨處可見,起碼火了有半年之久。
這波風潮起于2016猴年,很多網友看到六小齡童沒有被邀請參加央視春晚而忿忿不平,因此六老師錯誤地估計了自己在互聯網上的口碑和影響力,昏招迭出,舊時言行也被不斷挖墳,一步步將自己陷于輿論的風口浪尖。
后來“六學”是怎么消停的呢?固然有新梗比如“雞你太美”取代其地位,也與六老師自己的態度有關。根據文藝博主趙皓陽了解到,對于網上的惡搞,六老師選擇了低調淡化處理,既不發律師函起訴鬼畜他的視頻up主,也不趁此風口出來做短視頻、搞直播帶貨。
這么下來,大家也就漸漸地淡忘了六學梗。而且之后娛樂圈很多德不配位的藝人陸續塌房,六老師這點操作跟那些玩黃賭毒的家伙比起來簡直稱得上是道德標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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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花了一點篇幅回顧了一下六小齡童老師,其實你們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和鄭淵潔老師是有一些共同點。
六老師和鄭老師他倆,都是給跨越年代的很多人塑造了兒時經典回憶的老文藝工作者,但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瑕疵在身上,尤其是到老了之后顯得愈發強烈,以至于很多本來天然支持他們的粉絲,遇事都會在心里打個秤掂量掂量。
一旦他們的某些錯處被扒出來,哪怕再小,肯定也會被人為放大;加上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他們早年的一些有爭議的表態自然也會跟著出來湊熱鬧。這對他們來說明顯是不利的。
前面我就提到了,“舒克”角色名被用來打德企官司很不妥當,因為深究起來可能這名字本就來自于一個著名的德軍戰斗機飛行員。如果有人咬死這一點甚至找出直接證據來,那也夠鄭淵潔老師受的了。
而這次鄭老師選擇告別,既是對他過去21年如同“吃蒼蠅”般的商標維權生活的一個階段性總結,也是在和自己的作家生涯達成和解。我將其稱之為“激流勇退”,一如當年六小齡童老師的低調淡化。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至于他那些未發表出來的600萬字作品還有沒有可能看到,這我倒是持樂觀態度。因為早在10年前,鄭淵潔就曾說過未出版的13部成人小說將在自己離世后100年之際再出版。
所以其實沒關系,畢竟遺囑是可以改的,微博上說過的話自然也可以圓回來。而那600萬字作品,既然它短期內不會發表,那實際上對于我們來說也可以等同于不存在,難道不是么?看不到惋惜歸惋惜,但也沒到非有不可的地步。
我說句大膽的話,50-100年后,我國現當代作家里頭筆下能夠成為經久不衰的世界名著的小說,大概率只有一部大劉的《三體》。
無論如何,對于鄭淵潔老師的激流勇退,我還是持肯定態度的。我不像那些大V們,拿著兩個特殊案例就批評指責鄭老師個沒完。他好歹是一個快70歲的老頭了,在客觀上也確實推動了知識產權保護工作,而且都已然表現出了一個認輸的姿態,還是給他老人家留點體面吧。
正如他自己所說——
鄭淵潔:我覺得,質疑的網友們可能忽視了我告別書里的一句話,我說,我認輸了。大家質疑我時說的話,總感覺像是我贏了似的。實際上,我認輸了,我已經服輸了,就說明我認可了國家知識產權局的裁定,認可了我書里的“舒克”和閥門公司的“舒克”完全沒有關系。我都認輸了,還要說什么呢?大家應該說,鄭淵潔認輸是對的呀。
公眾號:九派新聞對話鄭淵潔:過去21年商標維權生活像在“吃蒼蠅”
對啊,他都認輸了,大家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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