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藏天下

聽品藏故事 追百年記憶

收藏匾額數十年，對于賞匾，雖不敢說火眼金睛，卻也形成了一種“七弦說妙義”的審美直覺。

石祿生編著《匾額品藏》

（福建美術出版社）

匾額之珍，一看年代，二看書法，三看題匾人，四看制匾工藝，五看內涵。如果每一處都是精品，自然愛不釋手，視之若寶物。但凡有兩項或以上看得過去，就值得收藏之。在此基礎上，肉眼所見之外，賞匾也講究內化于心的直覺意識。

譬如下圖這塊【聲揚云路】匾，匾體樸素，幾無裝飾，且木料老舊，雜色滲出，工藝美感不足，但一眼看去，我還是被它的書法和文字內涵所打動。

再看立匾時間：清雍正六年。迄今接近三百年。心頭自然生出一種對時間的敬畏感。收藏古代藝術品，三百年不算什么，但就匾額而言，這算是比較久遠的文化沉淀。

匾額上款寫明了題匾人：程元章。看到這個名字，思維第一反應是，此人的書法頗有盛名，兼有蘇東坡、黃庭堅、米芾、蔡襄等宋大家的些許神韻，故在鑒賞界，程元章的書法獲評甚佳。而且程元章是宋代理學大儒程頤的后人，這在清代康雍年間為文化界所關注。

程元章書法作品

程元章題寫前匾時，在任提督福建學政。顯然他題匾贈送的對象，必是福建科舉考生中的佼佼者。題匾詞【聲揚云路】，意指前程似錦且美名遠揚。

這絕對是程元章的真心祝語。因為歷史上的程元章確實善于選拔人才，且不遺余力推薦人才。乾隆初年，福建出了兩個進士。

一個是乾隆二年的進士第二名（榜眼）林枝春，做過高官，后來辭官任教，成為福建教育界的標桿人物——福州鰲峰書院的大咖。

另一個是乾隆元年的進士蔡新，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六部尚書全部做了個遍。蔡新是個一言不合就敢懟皇帝的硬角色，乾隆皇帝稱之為“蔡福建”，乾隆特別囑咐和珅做什么不得體的事要躲著蔡新，尤其不得跟他頂撞。

蔡新

林枝春和蔡新，就是程元章在任福建學政時，在全省鄉試環節中選拔出的英才。沒有程元章，就沒有林枝春和蔡新后來的高中進士。因此，他們視程元章為恩師。尤其是蔡新，當程元章去世之后，他多次遠赴河南上蔡，為程元章掃墓。

程元章善待讀書人，總希望天下的優秀學子都能【聲揚云路】，只因他是大儒程頤的后人，而程家世代尚學。成語【程門立雪】道出了程家的門第學風。其實程元章作為程家的清代傳承人，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苦學出身，繼而在仕途中“聲揚云路”？

什么是讀書人的風范？本文沒有形而上學的宏大敘事，惟愿當下的學子尤其是高中生，可適當借鑒昔日程元章的讀書之勤和讀書技巧。這里說一個程元章的讀書小故事。

程元章少年讀書時，不但以勤奮刻苦為本，且善用目標小技巧。他常備用兩個瓶子，一個裝了胡桃、杏仁之類的堅果，數目不一，大有講究；另一個瓶子是空的。

程元章開始研讀《詩經》時，他準備了300個堅果，每讀完一篇文章，就拿一個堅果放到空瓶子。當300個堅果全部從裝果瓶轉移到空瓶子時，則意味著他已經熟讀掌握三百篇詩經文章。

四書五經

在寫作訓練階段，程元章準備了100個堅果。老樣子，每完成一篇習作，就轉移一個堅果。當所有堅果轉移到空瓶中，就意味著程元章已經完成了一百篇習作訓練。

如此小技巧，簡單實用，但目標感滿滿，支撐了程元章的整個少年讀書階段。可以想見，每當程元章完成一個讀書小目標，而后集中吃掉那100個或300個堅果時，他的內心該有多么快意。普通的堅果，被他升華成為成功路上的果實。

清代科舉殿試

量變產生質變，程元章由此成為滿腹經綸的大才子，然后他才走上考場，一路過關，直至康熙六十年一舉考中進士第三名（探花）。而后，程元章正式進入官場。

雍正四年（1726），程元章遠赴福州，正式擔任提督福建學政之職。由此開啟了他與福建的緣分淵源。前述匾額【聲揚云路】就是程元章在福建留下的歷史痕跡。

河南人程元章，大抵是喜歡江河的。他身居福州的三年，得空總喜歡在閩江的堤岸上踱步，觀景，吟詩。也正是在閩江邊上，他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榕城晚霽》

海日朝逢霽，江云遠度城。

垂藤含雨重，斜燕逐風輕。

飛閣凌云影，清泉落沼聲。

容懷隨地好，把酒聽啼鶯。

近三百年前的閩江沿岸到底是怎樣的？今人不得而知。但通過程元章的詩句，我們可以想見，閩江邊的視野是很開闊的，而且富有詩意：晚霞、云朵、燕群、飛閣、清泉、啼鶯。再配以美酒，簡直不要太愜意。

清末福州江濱景象

當年程元章觀景、飲酒、作詩的地點，就在今天的福州江濱公園一帶。雖然江濱路上的今日新顏，跟三百年前的昔日舊貌，或許已是天差地別，但閩江沿岸的風物神韻、地理人文，三百年前跟三百年后，大抵是相通的。

福州江濱公園一角

說兩句題外話。也是巧了，跟程元章一樣，我本人也喜歡在江濱沿岸散步。每次到福州，晚間但凡不被朋友拉去喝酒，總喜歡去江濱公園走走。

歷史上的程元章，是很精彩的，在官場生涯中，他確實達到了【聲揚云路】的境界。晚年辭官歸故里，潛心研究學問，讀書、寫字、著文章，成就了文化大家、書法家程元章。本文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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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藏天下，懷古惜今

塊塊榮匾豪門事，待追憶

件件華藝巨匠心，綻異彩

古曲今頌，天下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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