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臥地
農民熱愛土地,便善于開荒地。開荒地就是在荒坡上開墾出土地,因村莊近處已沒有符合開荒的條件,所以開荒地往往都是在遠離村莊的地方。
荒地開好后,需要施肥。農家肥大多只能一擔子一擔子挑到距離村莊較近的地塊,地遠了要從家里往山上送糞,費時費力很不劃算。農家肥大多是自家養的豬、牛、羊、雞等糞便,費時費力挑上去,還不如讓羊直接把糞便排到地里去,反正羊每天都在山坡上吃草。
讓羊乖乖地把糞拉到一塊指定的地里,這也是個技術活,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以前很常見,俗稱為“羊臥地”。羊臥地就是把羊趕到地里,讓羊在地里臥一夜,把羊糞蛋直接拉在地里,起到給土地增肥的作用。
羊臥地的晚上,一般都是由兩個人看守,放羊的羊工和一個臥地的主家。夜晚看守的主要任務也很簡單,一是看住羊,防止羊亂跑到其他地方,起不到臥地效果;二是看住狼,不要讓狼來了抓走羊或咬傷羊,那就得不償失了。
看羊臥地是一件很苦的差事,生產隊時期,社員看一晚上羊臥地記一個工,和白天干一天農活待遇一樣。土地下放后,看羊臥地是給自己家干,盡心盡力也沒有怨言,只為秋后有個好收成。
我僅有的一次看羊臥地經歷大約在八一年或是八二年左右,我還在村里上小學。那時候父親已經恢復工作,戶口轉成了供應糧,我兄弟姊妹三人和母親的戶口都在農村,還必須種地打糧。
父親上學參加工作,經歷“六二壓”回到家里務農小半生,是個閑不住的人,也是一把種地好手。休息日回來種好責任田外,還開荒地,總是想多種點就能多收點,孩子老婆就能多吃點,家里有糧,心不慌。
我們那個小山莊只有不到百只的一群羊,春天里,羊臥地也需要排隊的。那年春天,父親開了一小塊荒地,早早地就定下了羊臥地的日子。以前沒見過羊臥地,很新鮮,也就預先和父親說好我要去看羊,當然父親也就是嘴上答應而已。
盼著那一天的到來,就到來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羊工家里臨時有事,晚上不能去看羊了。父親沒辦法,只好帶上我去看羊。
沒放過羊,又要讓羊老老實實在指定的地里呆上一晚上,確實有些困難。更困難的是半夜間,還得把羊叫醒,站起來在原地活動活動,拉屎尿尿一番,然后再臥下。如此幾次,效果更好。
早春的天,黑的比較早,山里還冷得厲害。在黢黑黢黑的山里,冷得牙齒不住地打顫,發出清脆的“嘣嘣嘣”的聲響,其實比冷更厲害得是心理恐懼感。看天,天上繁星閃爍;看地,地上卻伸手不見五指。總感覺到有無數的厲鬼向我走來,只得緊緊地閉上眼睛,鉆進羊工留下的羊毛氈筒里,哪還顧得上什么羊。
父親在地邊坐一會兒,然后就打開手電筒在地周邊走幾圈兒。他害怕的是狼,所以不斷地對空大聲喊話,說著什么,一面為驅狼,一面為自己打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小紅點或明或暗,飄飄悠悠地離我們越來越近,父親喊了聲羊工的名字,果真是。羊工也是放心不下他的羊,家里辦完事,看天還早就來了,路上抽著旱煙,看起來是一個小紅點。父親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圍繞在我身邊的厲鬼也無蹤無影了,在羊皮氈筒里竟然美美地睡起了覺。
平生中僅有的一次看羊臥地經歷就這樣結束了,至于晚上的幾次把羊轟起來,原地運動,我都沒參加。
羊臥地,春天里從雨水、驚蟄到谷雨時節,種地前都一直在進行。有時候,收罷秋,在底肥不足的地里,也羊臥地,然后犁地,將羊糞翻倒下邊,經過一秋冬春的發酵,第二年就是足足的底肥。
后來,山里要求退耕還林,原來的山坡地都響應號召栽植了樹木。再后來,年輕人大都走出大山,地撂荒的越來越多。農村只剩下一些老人,種植著村莊附近的幾畝地,能吃個菜蔬就行了。家畜牲口也很少有人養了,種地也全用上了化肥。
羊臥地,也就變成了一些老人的記憶,成為了一種鄉愁,成為了一種農耕歷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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