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2年夏天。
較場口大元廣場,重慶晚報那會兒還是重慶最好的報紙,老派而驕傲。一枚川大畢業女子來到這里,當社會新聞記者。
重慶晚報有個部門,名叫廣告部。廣告部的工作就是負責報社廣告刊登事宜,比如某湖,某科,某宇要打廣告,就趕到晚報廣告部辦公室,排隊等候版面安排。那時候合同上的甲方是開發商,實際甲方是報社。于是,地產媒體江湖就有了嬢,有了姐,有了哥。
那枚女子,剛畢業就成為了晚報的社會新聞記者,真讓人羨慕。隔壁晨報,先有位王先生,后有位宋先生,在晨報上寫了幾年文章后,既沒署記者,也沒署見習記者,也不是實習生通訊員。就赤裸在本報訊后面留下大名,這創新做法,基本在中國都市報歷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當時互聯網勃興,全中國記者都喜歡一個名叫西祠胡同的網站,上面可以自建論壇,其中有個論壇,名叫記者的家。
重慶媒體人也在上面自建論壇,名叫我在重慶報界混的家伙,創重慶記者之家,接著其中一屆版主名叫:白衣海盜。
重慶記者之家有些喧鬧,流言蜚語。但也有好文章與知名網友,比如項北飛,或兩江書生,新聞煙酒生。
另外一個名叫老編茶館的板塊,則清凈很多,版主是位資深國際編輯,他努力打造一個偏于專業的園地。老編茶館里面有知名網友,名叫:
讓我抱一抱。
系出川大,名門晚報,單身文藝漂亮女青年,還大尺度宣稱讓她抱,非常主動,你說會不會讓很多普通男青年心頭一震?
雖然也單身,但我那會兒都還沒正式工作,所以,根本就屬于那種目光不敢直視,何談上前去抱一抱的勇氣。
是的,讓我抱一抱,就是敖玉琴。
02.
時代不同,人心存異。
我有朋友,之前在重慶經濟報當記者,被調到廣告部,他感覺作為文藝青年受到了侮辱,憤而辭職。而我好不容易在重慶報界當上一名社會新聞記者后,敖玉琴轉身去了重慶晨報地產部,成為專刊寫稿記者。
我心頭想,這不合適呀?
多年之后也才明白,重慶報社很多行業記者,年薪都可以達到二三十萬,基本就是報社一枚非分管廣告的副總編輯的水平。那時候的房價呢?2004年我買華宇金沙港灣,3400元每平,心頭還大呼很貴。
盡管掙錢,但后來敖玉琴說那段歲月,節奏快,看起來輕松卻被外圍拉著走,莫名煩躁而不明所以,后來慢慢發現是覺得虛度時光找不到出口,并開始尋找自己真正喜歡又擅長的事情。
2008年,找人抱的單身文藝女青年,終于嫁了,嫁到北京,并在兩年后成為男孩的母親。
03.
2015年。
北京婦女回到重慶,帶回她的第一本新書:《半城:重慶必去的十個文化現場》。
如今網上依舊能搜到她當年部分訪談。
她說:
我認為在重慶,你所能看到的城市,都是不真實的,事實上你只能看到城市的一半。對于悲觀的人,他看到局限性,對于樂觀的人,他看到生長性。
上半城與下半城,是重慶地理特征,更是一個偉大的比喻,精準地描述這個城市的靈魂。
2015年的重慶樓市狀況如何?
我不是很清楚,但清楚的是比現在一定要好。因為那年半城的發布會,就是某家央企開發商承辦的。
如果今天敖玉琴再在重慶搞個新書發布會,有開發商愿意出來撐頭嗎?估計很難,也不是說開發商真拿不出那點錢,而是當下這個節衣縮食背景下,一切都在收縮。
也就最近三年以來,人們慢慢明白一個道理,日子并不是一定會越過越好,沒有什么是理所當然。
2018年,我開始寫寫政經地產公號,白衣海盜。
有天有位姐告訴我:
重慶稿子寫得最好的地產記者,要重新回來寫地產啦。
04.
然而。
那位寫得最好的地產記者,一直都沒回來。
她開始寫一個自己的文藝公號,名叫:敖斯汀。
敖斯汀沒啥流量,你看到過幾個文藝詩歌賬號有流量呢。但我經???,無論她寫天空,大地,江河,南方,眼疾,還是歡笑,都有同一個悲憫的底色,且暮色四合。
這是我熟悉的,喜歡的,厭惡的,也努力想掙脫的。
前幾天,前西祠胡同網友項北飛寫了一首詩:《離去》。
一個人活過了
一個國家最好的年紀
然后打包離去
那個叫老潘的人
和我一起來自鋼鐵
作為金屬的一個分支
多少年來曾經看過
火焰在一瞬間升騰
然后又要用更長的時間
去目睹它的微弱與熄滅
我認識老潘。兩年前他加我微信,開門見山說他是鋼鐵某某協會秘書長,說有個鋼鐵相關項目可以考慮合作,我說好好好,沒了下文。
老潘不知道,其實20年前,也就是讓我抱一抱剛抵達老編茶館那會兒,我與老潘短暫同事。那時我剛出道,他的文字已然精煉,并從商報到青年報??撠焹热?。
讓我抱一抱,項北飛,老潘,白衣海盜,這些來來往往的名字,或許也就是一體多面。
05.
2023年春天。
一切似乎都明媚起來。
多年之后,作家敖斯汀拿出她的第二本著作:無面之神。
還沒等敖斯汀招呼,我自己就率先在網上買了一本。
故事依舊主要發生在重慶。
時間大致分為1940年與2017年兩個重要節點,兩枚女性主人翁,兩條主線。所以這是一部關于女性題材的小說。
也是一部關于重慶的小說。
重慶大山大水大江大河,同時家國浩蕩。這些年有羅渝《失蹤的上清寺》,司馬青衫《水煮重慶》,以及敖斯汀《半城》。
他們都是重慶的孩子。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完整讀一本紙質的書了。學生要認真讀書,那是主業,成年人非主業外讀書,是高級樂趣。所以,無面之神,注定就只屬于少部分人的精神追求。
我用幾個晚上看了無面之神,真的有點喜歡。我喜歡書中對江河山川的那些幽微的描述,甚至個別生僻用詞也讓我側目,當然還有現實與悠遠民國時空交錯帶來的浩然美麗。
這是一部以愛情為主線的小說,兩條線都是愛情故事。
我當然喜歡愛情故事也喜歡愛情,真正的愛情與非功利的讀書,都高貴。
敖斯汀打算描述幾代女人的救贖,以及對完整人格的追索。這一點同樣讓我共情,因為今天早晨剛醒,陳哲學就在我旁邊講述她昨晚,又做了一個她被人追求的夢。
過段時間,她總是大聲喊:我想耍朋友,我想耍朋友!
我就笑笑。
心頭想,我朋友還想擁抱20年前的敖斯汀呢。
接下來,我打算送她一本無面之神。
(如今網上也可以買到這本書。)
(南濱路精典書店這本書已經上架。)
06.
上次見到敖斯汀可能是一兩年前,前面她在微信說2月12號離開重慶。
結果我聽錯了,以為是2月12號才回重慶。
反正,寫這文章原本計劃當面聊下,沒當面成。她把孩子從重慶送到南方,又打算從南方接回重慶,然后討論升學與奧數,津津有味。
我其中一個兒子也在奧數,昨天陳哲學說她有點崩潰,因為每個周末要陪一整天去聽課,然后,我們決定這周末去中央公園看究竟還有沒有指標讀書房。
每當陪伴孩子,進入活色生香的油鹽柴米,我就更加厭惡那些悲憫底色,那些暮色四合。
07.
我問敖斯汀,
你是重慶最好的房產記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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