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夏天,我的試管之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準確地說這個女人是前老板的客人常娟。
她的出現,讓我一度懷疑人生。
常娟來到的時候是大中午,當時我不在家。胖姐跟常娟說您沒預約,您就住客廳的床位吧!
常娟非說要住唯一的單人間,可單人房恰好被當天移植的一位姑娘,提前預訂了。
我剛進家門口,便聽見常娟扯著嗓子吼:“說我可是某某的貴賓,以前,我每次來都住單人間,現在我憑什么住大廳?”
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
我接過話茬子,建議她去住酒店,或者我也可幫忙問問別的試管之家,是否還有床位。
常娟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說:“我當初給了你姐三萬塊,她可是說過我永遠是這里的貴賓,永遠享受單間的權力。”
你現在告訴我,不行?
我被常娟氣笑了,回應道:“我沒姐呀!你是不是被人騙了?”
話音未落,常娟“哇”的一聲哭了。
我嚇得一個勁安慰著,我是真害怕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主兒。
實際上,在我接手試管之家不久,才知道確實有些人仗著在醫院混個熟臉,便對住宿地試管媽媽,說她們和醫院的某醫生關系好。甚至包生男寶,試管一次包成功的鬼話。
如此一來,試管媽媽便心甘情愿給這些人塞錢,讓她們轉交給醫生。事實上,這些錢全落到老板的口袋里。
正所謂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8
我同情常娟的遭遇,但缺德事兒,不是我干的,我憑啥認栽?
常娟說要告我,說我和前老板是一伙兒的。我當即回應,你該咋告就咋告,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常娟當即把行李放扔在客廳,氣哼哼地吸了吸鼻子,摔門而去。
我一看外面火辣的太陽,喊了句你別出去了,要吃飯,讓胖姐給做碗面!
說完這話兒,我就后悔了,我特么是不是欠得慌?
下午兩點左右,我正在醫院幫別姐妹們取藥,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蒙了。
常娟帶著兩個警察站在我右邊,警察開口便說:“李桃,有人舉報你伙同他人,騙取他人錢財,請你跟我們回所里!”
我氣得左三圈右三圈地轉著,饒是我沒干壞事,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的臉要往哪里擱?
我真想在地上挖一條縫,鉆進去。
總之,那日,我是被迫跟著警察去了一趟派出所。
對于常娟的控訴,我真是無話可說。因為說得太多,也不如證據來得實在。
當時,我給好友打了電話,按了免提鍵。
我問好友,你是不是知道原老板索要試管媽媽錢財?
好友被我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最后竟然笑我,這種死無對證的事,又過去了那么久,你管那個閑事干啥?你不也沒吃虧嗎?
我氣得當場拉黑了好友,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繼而,我讓胖姐我到的宿舍,取來的我和房東的租房協議、以及和原老板的轉讓協議。在眾多的證據面前,我才得以走出派出所。
常娟誣告了我,我原以為她沒臉住在我那里了,殊不知她的臉皮比城墻還厚。
當晚,她直接住到單間。
她的行為,把那日移植的姑娘氣得不輕。最后,我只能把移植的姑娘,安排在我的宿舍這才了事。
這樣一來,我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天三頓地把飯拿到宿舍,給那個移植的姑娘。
常娟后來說:“桃姐你也別覺得冤,我怎么知道你跟原來的老板有沒有關系?我要是直接說要看你的合同,你會給我看嗎?”
我懟她當時要是有這個覺悟,就不會被人割韭菜了。
話頭被挑起,常娟打開了話匣子。
常娟的男人開了一間修車店,這兩年生意慘淡,夫妻倆沒有多少積蓄。加上她之前試管花了不少錢,雖然頭胎生了女兒,但這次她要博個兒子。
她說了這么多,無非是為了博取同情。說實話,到了做試管這一步,誰家沒幾兩故事?
我心里抑郁極了,你再慘,也不能信口胡謅呀!
我自認為是個合格的“大保姆”,我做事從不馬虎,從不占試管媽媽的便宜。
站在女人的角度,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們的不易與無奈。所以,能舉手之勞做的事兒,我從不推脫。
我只想踏踏實實做事,在服務好試管媽媽的同時,自己也能賺個仨瓜倆棗,養家糊口。
僅此而已。
9
這次,常娟做完全身檢查之后,又回了梧州。
隔了沒幾天,常娟帶著她男人一起去醫院做的檢查。當天中午,夫妻倆掐著飯點,來到我的試管之家。
我想來都來了,無非是多兩雙筷子的事兒。
可我們的試管媽媽,看不慣常娟她男人風卷殘云吃相。
有一個小孕婦當即把碗用力往桌子上一拍,氣哼哼地看電視去了。
我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我總不能對常娟說:“喂,你能讓你男人文雅一點嗎?嚇著我們這些寶貝了。”
常娟那炸毛的脾氣,我自然是惹不起的。
常娟走后,房費遲遲不給。
一般情況下,住宿的姐妹走后,總會自覺提出:“桃姐,我的住宿費,您看看你多少錢,我轉你哈!”
但常娟這個人,我催了幾次,她這才抹了零頭轉給我。
我心想祈禱,這樣的房客,可別再來了。
說破了天,我這里100元一晚的床位費,外加一日三餐。若是多幾個常娟這樣的顧客,我早就不用活了。
可我也知道,做服務行業,就像是一條褲衩,人家放什么屁,我都得接著。
因為,這就是生活。
事實證明,常娟上輩子和我一定是仇人,專程來氣我的。
常娟第三次來,晚飯過后,盤腿在沙發上整理她的體檢報告。
有個姑娘看了一眼常娟的B超單,立刻嚷嚷:“常娟,你怎么會是疤痕子宮啊?生二胎危險的吧!”
常娟連眼皮都懶得抬,她說她懷女兒的時候,由于宮頸機能不全。為了避免大月份流產,做了宮頸環扎。
常娟懷孕8個月的時候,突然破了水。她男人把她送到急診科,由于情況緊急,便實行了剖宮產。
主刀醫生豎著在常娟肚皮上切了一刀,后來發現胎位不對,又豎著切一刀。她的肚皮上至今還是一個T字的疤痕。
常娟說這些的時候,就像說別人的閑話,似乎那個T字的疤痕,與她無關。
基于我也是疤痕子宮,自然知道疤痕子宮懷孕的危險性,尤其是常娟那樣的T字疤痕……
我好言相勸:“醫生肯定跟你說過,你這種情況,最好不要再生了,你的命重要還是要孩子重要呀?”
常娟置若罔聞地回應,我男人家是農村的,特別重視香火,我自己也想賭一把。
在深圳,這種“香火論”的話,我聽得太多,有些麻木。我除了哀嘆,竟無言以對。
10
常娟選了一個副主任醫生,定了超長方案。我當時覺得她基礎卵泡不多,或許不適合方案。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常娟懷不上,或許更好。
常娟移植后第12天去抽了血,hcg1300多。
隔天抽血,hcg翻倍3000多,這個血值,是雙胞胎的可能性極大。常娟的丈夫笑得很用力,握著常娟的手也很用力。
常娟感嘆,說她終于可以過一個好春節了,那會距離春節還有十幾天。
春節過后,也就是她移植的第四周,我又在醫院碰上了她。
當時我正在陪另一個待產媽媽開藥,常娟從門外疾步而來,她急吼吼地說:“醫生,這是我的B超單,麻煩您幫我看看。”
醫生不悅地盯了她一眼說:“你去機子上刷卡復診報到!”
常娟非但不聽,而是直接把B超單拍在醫生跟前,麻煩你給看看,我很害怕……
醫生被她整得沒了脾氣,抬眼看她要哭,這才低頭看了一眼。繼而說道:“雙胎妊娠,還有一個著床在疤痕上,有點可惜了。”
11
常娟迫切地問:“那還能留下嗎”?
醫生用筆敲著B超單,嚴肅地說:“你要知道,胎兒植入在疤痕上,并非著床在子宮內膜上,這是很危險的事兒。我的建議是不留,萬一疤痕破裂,極有可能造成大出血!”
常娟還是不死心,說她要去別的醫院找專家看看,聽聽不同醫生的意見。
醫生聳了聳肩,悲憫地搖了搖頭。
我尷尬地站在一邊,在勸與不勸之間,左右為難。
此后,我在微信上和常娟聊過,讓她慎重考慮醫生的話。常娟說她在梧州當地的醫院看過了,說她的疤痕長得不錯,反正她密切關注就是了。
2020年五一前,我正在校門口接兒子放學,胖姐給我發了一條語音,說常娟出事了。
我問胖姐咋知道的,胖姐說群里有人和常娟有聯系。常娟住院的照片,被認識她的人發到了群里。
我急忙在微信群里爬樓,果然,有一張常娟躺在病床的照片,下面補充了幾句:“這姐們大出血進了醫院,兩個BB都沒保住。”
更可悲的是,常娟的子宮也沒有保住。
我問候常娟的時候,她竟然反問我:“桃姐,你知不知道代孕要多少錢?”
“代孕”二字一出現,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頓住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常娟的遭遇,讓我心中戚戚然。
我常奉勸我的租客姐妹們:“女人的子宮是女性獨有的臟器,我們務必要好好愛護它。”
許多女人年輕時,不知道自愛。臨了、臨了,想要一個孩子,卻發現自己懷不上了。
有人說如今醫學發達,有錢就可以做試管了!但不上醫院就能解決的事兒,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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