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直播間內，一個穿著清涼面貌清秀的女子正對著屏幕輕輕撲粉，細細描眉，再畫上精美的眼妝，最后拿出一管限量版的銀色的口紅，對著鏡子均勻地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薄唇輕抿，露出一抹魅惑的微笑。

待她化妝結束，粉絲們已經陸續進入直播間，直播間的熱度也漲了上來，各式的禮物已經在屏幕上飄著。

女子調試好設備，薄唇微啟，那宛如天籟般的聲音便傳到了手機屏前每一個直男的心里。

一曲《飛鳥和蟬》唱罷，她伸出舌頭舔舔沾水的嘴唇。

一個粉絲接連給她刷了好幾個嘉年華，她心中狂喜，笑得眉眼彎彎，隨后咬了咬嘴唇，捂著差點走光的胸，站起身來點頭向對方致謝。

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口歪眼斜，嘴唇青紫地抽搐著倒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直播間里的幾萬粉絲直接變懵了，紛紛在評論區追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直播間的熱度空前高漲，很多人一臉懵逼地進入直播間，又一臉懵逼地退出直播間。

她的幾個鐵粉意識到不對勁后，趕緊報了警。

我叫王濤，是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同事們親切地聲呼我為“大濤”。

2020年10月3日這天一早，我正開車載著妻兒準備去小石崖景區旅游，中途突然接到隊長江波的電話，說是洋河花園小區出了人命，讓我趕緊返回警局。

我假裝沒有聽到車內妻兒的抱怨，直接找了最近的高速路口調轉方向返回警局。

半個小時后，頭兒江波帶著我們一起抵達案發現場。

只見案發房間內一片凌亂，整個客廳堆滿了雜物，從客廳到臥室都被各式各樣的快遞箱子堆滿了，幾乎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們小心地繞過各種雜物，這才進入死者所在的臥室。

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正如石膏般僵硬地躺在暖黃色的木質地板上，她穿著紫色的蕾絲上衣，透過蕾絲上衣，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肉色內衣。

女人的眼睛睜得很大，仿佛生前看到了恐怖的怪物一樣，她的一只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另一只手伸向前方，好像死前還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在女人接觸地面的臉旁邊，是一灘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嘔吐物，嘴角還沾著已經干涸的殘留嘔吐物。

而桌子上的手機，還在繼續直播，一大堆拆封的化妝品，堆放在電腦桌旁。

我繞過女人，去關閉直播按鈕的時候，發現整個直播過程已經持續了足足三個小時，直播間瀏覽人數竟然高達百萬。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被百萬人圍觀的“死亡直播”。

看著女人躺在地上死狀扭曲的樣子，鼻子里充斥著酸腐味兒，我的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抗議，卻又不得不配合著法醫許曉雅對尸體進行尸檢。

尸檢結果顯示，死者系砒霜中毒而亡。

死者名叫何璐，29歲，父親何平是本地最大的開發商，她本人是一個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紅女主播，丈夫徐常新是一個擁有著多家品牌服裝連鎖店的大老板。雖說倆人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感情卻一直很好，何璐還時常發布一些倆人的日常互動視頻給粉絲們撒狗糧。

我們到達現場十幾分鐘后，何璐的父母接到通知也來了。

何璐的母親王秋菊進門一看到女兒的慘狀，當即就暈了過去，她的父親何平一臉悲切地扶著暈倒的妻子，努力讓自己站得穩一點，以支撐住妻子的重量。

作為本地最大的地產開發商，何平前幾年經常在本地電視臺的新聞上露面，電視上的他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如今看來，他的情緒管理能力極強，就連突遭喪女之痛，他也能忍著悲痛強裝鎮定。

半個小時后，何璐的丈夫徐常新也趕到了案發現場。

然而，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徐常新剛一進門，原本坐在床邊扶著妻子的何平突然放開妻子的手，直接沖到徐常新面前，狠狠扇了徐常新幾耳光，沙啞著聲音質問他：“小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怕引起現場混亂，頭兒第一時間將憤怒的何平拉開。

徐常新大概是被打懵了，他捂著自己被打紅的半邊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何平：“爸，你怎么能這么說呢？璐璐出了事，我也很傷心啊！”

徐常新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整個身子也跟著抽動了起來，看起來，他的傷心不似作假。

為什么何平會懷疑何璐的死跟徐常新有關呢？究竟是這對翁婿之間有什么誤會？還是徐常新確有嫌疑呢？

我和頭兒對視一眼，隨后將何平夫婦和徐常新，連同何璐的尸體以及所有開封的化妝品一并帶回警局進行檢測，并在案發現場的門上貼上封條，以保護現場。

回警局后，江波帶著小楊負責給何平夫婦錄口供，我和宋林負責給徐常新錄口供，法醫許曉雅負責對帶回來的那些化妝品進行細致的檢驗。

審訊室里，徐常新雙手抱著頭坐在審訊椅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但在我看來，百分之八十的女性死亡都跟枕邊人有關，于是直接拋出一個問題：“你平時和你妻子的感情怎么樣？”

“璐璐是我的初戀，我也很珍視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結婚多年她不愿意生孩子我也不強迫她，也挺享受兩個人的生活的。”徐常新低著頭，表情里帶著一絲木然。

之前我一直覺得這對夫妻之間不太對勁，但是一直不知道不對勁在哪。徐常新的一番話，反而提醒了我。

按說像他們這樣家境優渥的人，又到了這個年紀，孩子早該滿地跑了，可他們居然一直沒有孩子，這也太反常了。

“何璐到底是不愿生孩子，還是不能生？”我一邊問，一邊看著徐常新的反應。

徐常新似乎是沒料到我會問出這么尖銳的一個問題。盯著我看了半晌，才頹然地低下頭，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中：“她不能生……”

接著徐常新講了他和何璐的隱秘往事。何璐是他的初戀，就因為他家里窮，他們的戀情遭到了何平的阻撓。

何璐為了嫁給他，不惜婚前懷孕，逼迫何平同意他們的婚事，哪知道何平不但不同意，還要帶何璐去墮胎，倔強的何璐用跳樓威脅何平，卻不小心一腳踩空，直接從樓上摔下去。

肚中的孩子自然摔沒了，子宮破裂，羊水感染了子宮，何璐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何平被女兒的決絕嚇到了，于是找到徐常新，問他是否介意何璐不能生孩子。徐常新說自己是真心喜歡何璐的，不管她能不能生孩子，并信誓旦旦地保證他一定會對何璐好，之后兩人結婚。

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為了穩定徐常新和何璐的關系，倆人結婚后何平主動出資幫助徐常新開了3家服裝連鎖店，徐常新也是個做生意的料，他在賺到前后，又擴張了店面，將連鎖店開到了第8家，多年來倆人一直恩愛如初。

從徐常新的講述中，我隱約聽出來徐常新并不是不在意他們之間有沒有孩子，而是非常在意。沒有孩子這事極有可能是他心里的隱痛。

這樣的隱痛會不會讓他狠心殺妻呢？

短暫的沉默過后，宋林問出了一個更尖銳的問題：“你妻子出事的那天，你在做什么？”

徐常新說，何璐出事的那天，他正在做著新店開業的準備工作，接到我們電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看到了何璐躺在地上的樣子，他才不得不接受現實。

他還強調，何璐出事的那套房子，是何璐專門用來直播的房子，房間內做了隔音處理，他基本不去那里，因為房間里堆滿了各個品牌方寄來的樣品，他進去也無從下腳，所以他實在想不明白，何璐一個人在房間里直播，怎么會突然中毒呢？

后面調查結果證實，徐常新所說屬實。

而法醫許小雅那邊，對所有從現場帶回來的物品都進行了檢測，卻沒有發現任何有毒物質的成分。

這一檢測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也讓整個案件陷入僵局。

就在所有人對案件一籌莫展的時候，徐常新突然來到所里，向我們提供了一條線索。

他說幾個月前，何璐跟她提過，之前有一個叫張揚的腦殘粉向她表白，被她拒絕并拉黑了。

沒過多久何璐就抱怨有人跟蹤她，每次下播后，她都會打電話讓徐常新接她回家。

我用何璐生前直播的手機登錄了何璐的短視頻賬號，發現賬號的黑名單里確實有一個名叫張揚的粉絲，也確實給何璐發過一條私信“美女你好，我很喜歡你的視頻，你能不能回加一下我，我有些心里話想跟你說。”

但在何璐在接收到那條私信后，就將張揚直接拉黑了。

本著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的原則，我們調查了何璐小區的監控，也確實看到一個跟蹤著何璐的黑影，這無疑加大了對這個名叫張揚的人的懷疑。

于是我們通過對張揚的iP定位，在工地上找到了這個名叫張揚的男人。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這個張揚竟然是一個年過六旬長相憨厚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