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章福祿
記錄:寫真實故事的張三哥
拉幫套,是指在過去由于丈夫患重病,不能撫養妻室、贍養老人時,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另外尋找一名心地善良的男人擔負全家生活,丈夫去世后與此男人結為正式夫妻繼續生活……
——以上文字來自于百度!
俺叫章福祿,當初俺爹給俺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希望俺這輩子大富大貴,過上有吃有喝,不受難為的好日子。
可是命運總是捉弄人,越是希望得到的東西,越讓你得不到。俺都七十多歲的人了,不但什么福都沒有享到,為了有口飯吃,每天深更半夜騎著腳蹬三輪車到鎮上的垃圾桶里撿廢品賣倆錢維持生計。
那天太陽都一竿子高了,俺把撿來的廢品賣到廢品收購站,在鎮上的快餐店吃了一個燒餅,喝了一碗豆腐腦就騎著腳蹬三輪車回到村里。
拐進俺家的胡同口,俺看到俺的破寨門口停著一黑色的小汽車。
“準是拍視頻的那些網紅來給俺‘送溫暖’、‘獻愛心’來了!”
說心里話,俺對這些人特別的反感。自從俺上了歲數,喪失勞動能力以后,被村里列為低保戶,俺就把政府給俺的這點錢存下來,以防自己將來不能出去撿破爛,或者生病后看病用。
這兩年,“好心人”多了起來。鎮上有些人逢年過節就會提著兩桶油來給俺獻愛心,當時弄的俺太尷尬了,你說你們可憐俺這個孤老頭子,給俺送米送面送油,俺感謝你們的八輩祖宗。可為什么你們還要拍成視頻?唉!這世道是變了,以前雷鋒做好事不留名,現在這些人做點好事生怕別人不知道,到處宣揚。
由于俺的家庭條件不好,俺從小又長的又黑又瘦,找不上媳婦。在俺四十多歲那年,鄰村有個娘們的當家的被車撞死了,村里有人就撮合俺們在一起過日子。
說老實話,俺雖然老實忠厚,但不傻,那娘們有倆孩子,大的是個閨女,才十來歲,小的是個小子,還在吃奶。況且她們家過的日子比我們家也強不到那里去,俺去她家里用老人們的話說就是白給她拉磨。而且,俺還聽說這娘們脾氣不好,死爛不說理,是她們村里的滾刀肉。聽說,當初她的當家的被車撞死和她天天囔囔她當家的沒本事,沒能耐有關。她當家的天天被她囔囔,心情不好,精神恍惚,騎著電動車去干勞務市場,心情沮喪,注意力不集中,迎頭撞向了一輛大貨車。
本來俺不想去,可俺爹勸俺說,俺們沒能耐,給俺娶不上媳婦,正好這戶人家死了男人,這是個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別猶豫了,孬好你干活回來能有口熱乎的湯喝。你不用管俺和你娘,誰讓俺和你娘沒本事給你娶上媳婦來呢!俺們待能陪你幾年了?
俺父親這樣說俺也沒動心,俺可不想扔下爹娘去給別人養孩子,干不孝順的事。
可那天俺和村里的一個哥去趕集,在菜市場看到一個好看的娘們,那個哥就說,那個娘們就是死了男人的娘們。
不知道為了啥,那個娘們買完菜后,看了我一眼,看的俺心里發癢癢,就是這一眼讓改變了初心,打算幫著她過日子,把她的孩子們養大成人。
現在想想,這人吶,從一出生老天爺都給你安排好了,這輩子經歷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是命主注定!
沒事的時候我就瞎琢磨,這人活著干嘛?俺琢磨來琢磨去,覺得有的人活著就是上輩子欠下了債,這輩子來還;還有就是上輩子別人欠了人家的債,這輩子人家就是來討債的。人活著有報恩的,有抱怨的。人活一世都有因果,等你把上輩子欠下的債還完了,恩報完了,債討回來了,也就完成了使命,老天爺就會把你收上天堂。
就因為那娘們看了我一眼,俺就去了她家,幫著她撫養孩子。
可是,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知道,俺這樣的白給別人家拉磨者的身份有多低賤!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俺去了她家的第一天,早晨還黑乎乎的,她就砸我的門,讓俺和她去耕責任田。
有人看到她給俺砸門,就會有疑問:你們沒有睡在一起?
你們猜對了,俺和她沒有睡在一個床上,她和倆孩子住在大北屋的正房,俺睡在她家搭的牛棚旁邊的小南屋里。她說,俺和她睡在一起孩子們看到不愿意。
俺進她家第一天,她就讓俺一大早起來干活,還是去干在農村有“三大累活”之一的耕地,俺雖然不想去,可又怕不去落個懶漢的名聲,只好扛著耕地的犁和她去了責任田。
那時候,大多數農戶很少有養牛的,就是有幾戶養的,也不全靠牛干活。牛干活的時候人還要搭上一把力氣,減少牛的勞動強度。因為要是把牛累病了,還要花錢給牛看病,所以,有些活都是靠人來完成的。
那天,她在后面扶著犁把,掌握著方向,俺在前面彎著腰幫著牛拉犁。拉了一早晨犁,累的我腿都抽筋了,責任田犁完了,她說她回去做飯,讓俺把犁好的地用鐵耙子耙一遍,她回家給俺做好吃的。
俺把責任田耙完了,太陽也一竿子高了,俺回到家里,剛把農具放到大門后面,她說讓俺趕緊把牛喂上再吃飯。
在吃飯的時候,她的婆婆把碗都舀滿稀飯,端到每個人面前,唯獨沒有給俺端上。這是不把俺當她家人看吶?俺看看那個娘們,她低著頭,裝作啥也沒看到。
算了,還是自己舀稀飯吧!誰讓咱沒本事娶不上媳婦,心甘情愿來給人家拉幫套呢。
眨眼俺來這個家里十來天了,一直住在小南屋里倒也巴了,可氣的是那娘們不讓俺觸摸她。
那天吃過晚飯俺實在忍不住了,小聲對她說,孩子們睡覺了,你來俺的屋里。那娘們的一句話又給了俺當頭一棒!她說:“都累了一天了,你快早點歇著吧!明天一大早還要給棉花打農藥呢!”
當時可是真把俺氣壞了,我在這個家里吃苦受累為的啥?孩子們不叫我爹,她婆婆天天對我翻白眼,她還不讓碰……我累死累活的干的啥勁?投其啥?
第二天俺窩在小南屋里沒起,她叫了我幾次吃飯俺沒有理她。太陽從窗戶把陽光射到我床上的時候,她又來了,端著一碗掛面,上面還窩著倆雞蛋。
“今天你在家歇著,俺自己去把農藥打了。”
看俺沒動,她小聲說自己沒有帶環,怕懷上孩子,家里有老有小的,俺的負擔本來就重,家里過的跟不上趟,再添一個吃飯的,怕養不好。所以就不想和俺要孩子。
“你起來把掛面吃了,俺去給棉花打農藥了。”說完,俺聽到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關上門走了。
俺這人心軟,她的一聲嘆息,讓俺的心又軟了起來,她一個娘們家上要贍養婆婆,下要撫養大倆孩子,有多不容易?俺要再不幫她誰還能幫她?不管怎么說,俺倆也是領了結婚證的人。
俺狼吞虎咽把面條喝了個底朝天。然后來到棉花地里,搶過媳婦肩上的噴霧器,給棉花打農藥。
有一天,俺回到俺家看俺的老娘。老娘說,你倆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沒見她的肚子有動靜?
俺低著頭悶聲說道,俺不想要孩子,她本身就有倆孩子,養他們俺都難,再添上一個孩子,養不了。
俺沒臉和老娘說俺們就沒圓過房。
“傻孩子!”
俺娘用衣角擦擦眼角說,她有再多的孩子都是人家的,她老了她的孩子們孝順她,能孝順你?你得要一個你的親生孩子,到老了才有保障。
俺只好委屈地和老娘說了實話。
“唉!”
老娘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都怪當娘的沒本事,沒有給你娶上媳婦,還讓你受這么大的委屈。
“要不你回來吧!”
俺老娘說,你在人家里白給別人拉磨,到老了不能干了,又沒有自己的親孩子,她們一定把你攆出來,與其那樣的話還不如早回來,趁著年輕掙點錢防老。
俺說,人心換人心,俺就不信俺一門心思幫著她養孩子,好好的和她過日子,到老了她會不管俺?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其實俺早就看出來了,俺這個“拉幫套”的爺們,在人家眼里,就是個干活的機器。光干活行,沒有說話的權利,更沒有當家做主的權利。
有一天早晨,我割了一早晨的小麥,回家時,看到村里來了一個賣油條的,就稱了二斤油條拿回家里,心思這兩天收小麥這么累,吃點油條改善改善。可俺回到家里,她婆婆看到俺手里的油條,立馬對俺吹胡子瞪眼,罵俺不會過日子,是個敗家仔。俺剛反駁了一句,她拿起掃帚嘴里罵著讓俺滾。
俺回到小南屋,收拾收拾真的要走,回到我的老家,打算再也不去受她們的氣了,可那娘們聽說了,流著眼淚勸俺說,勺子哪有不碰鍋沿的,一家人過日子難免不磕磕碰碰的,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要回去了,村里人還不知道咋臭嘴俺呢?
俺眼圈一紅說,俺自從來到你家里你也看到了,任勞任怨,毫無怨言沒命的干活,幫著你撫養孩子,可到頭來……
“這個家我一天都不想待了!俺在這個家里連個畜牲都不如!俺在這個家里沒有一天舒心過,一天到晚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要多窩心有多窩心!”
她流著淚說,再忍幾年,說句不好聽的,她們還能活幾年?咱倆把她打發發走了,咱們再要個孩子……
為了逃避他們,不受他們的窩囊氣,從2003年開始,俺選擇了出去打工。
雖然俺打工的地方離家不是很遠,但俺很少回家。加上俺從事的又是電解鋁行業,過年過節都不放假。
雖然俺不常回家,但俺知道俺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還要給俺再生個孩子。心想,不管怎么說,她婆婆還能活幾年?和她一般見識!再說,她自己的兒子沒了,兒媳婦成了俺的媳婦,她的倆親孫女孫子又叫我爹,她心里能好受?
所以,只要發了工資,俺留下點生活費,都交給了那娘們。
去年,由于俺長時間的勞作,犯了腰椎間盤突出,再加上廠里為了減人增效,把原來一個班二十七八個人,減到了十來個人,一個班上下來,手指都伸不開,晚上睡覺腿也抽筋。
俺聽同事說,扎針灸能減少疼痛。俺就回家里向一家之主的那娘們要錢看病,想去針灸。可她說家里沒錢,說俺沒本事,自己一年掙幾個錢沒數嗎?她婆婆也在一邊幫腔,說就我掙的那點錢,兩個孩子的零嘴都不夠。
俺真是欲哭無淚!2003年俺進廠的時候工資是一千五百來塊錢,是不多,可那時物價也低。后來,由于我們這里電解鋁發展迅猛,加上電解工又苦又累,對身體還有害,電解工缺口很大,廠里大幅度的提高了工資,每個月能發到六七千塊錢的工資。這么多年了,我交到家里至少得七八十萬了,他們還昧著良心說我沒本事,沒有掙多少錢?
現在,由于腰椎間盤突出太厲害,俺不得不被迫辭職了。
當俺背著鋪蓋卷回到家里時,那娘們直接翻臉了,把俺的鋪蓋卷扔到大門外說,你既然干不了活了,俺年紀大了,也養不了你,你還是回你的老家去吧!
俺那有臉面回老家啊?只能背著鋪蓋卷在外流浪。
年紀大了,干不了重活了,掙不來錢了,就被人家趕了出來。這就是一個“拉幫套”的遭遇。
在這里奉勸那些老少爺們,記住,千萬不要到別人家拉幫套,給別人白拉磨。因為,人家根本就不把你人看,只把你當牲口使!
俺回到老家以后,因為在那娘們家天天累死累活的干,落了一身的病,干不了重活,掙不來錢,只能靠到處撿破爛為生。
還有,俺這人愛面子,不想讓人看到我撿破爛,所以就深更半夜去鎮上的垃圾桶翻找破爛。
前幾天,俺賣了破爛在街上吃火燒喝豆腐腦,正好有一個那娘們村的老哥也在那吃火燒喝豆腐腦。他看到俺說,自從俺從那娘們家走了,她也沒落好,三天兩頭得病生災。
“大兄弟,你知道嗎?”
那個老哥說那個娘們前兩天剛死了。奇怪的是俺竟然聽到那娘們死了竟然高興不起來,甚至心里還有點感傷。
俺騎著腳蹬三輪車拐進俺家的胡同口,俺看到俺的破寨門口停著一只黑色的小汽車。
俺滿腹狐疑地蹬著三輪車從小車旁走過去,車門一開,從車里下來一男一女。
“爸爸!”
看著似曾相識的倆孩子,俺有些發懵。
“爸爸,我是曉云啊!”
俺想起來了,姑娘是那娘們的大閨女。
“爸爸,這是曉光。”
曉云把那小伙子拉過來。十好幾年沒見了,這倆孩子都長大了。
說老實話,她們姐弟俺不知道是不是又來找什么事,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爸爸,俺們姐弟倆是接您回家的!”
姑娘說,她們姐弟永遠都忘不了當年俺在她們家最困難的時候的付出。她們長大以后本來早就想把俺接過去,給俺養老送終,但礙于母親,一直沒能如愿。現在她們的母親沒了,就像想把俺接過去給我養老。
(圖片來源于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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