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陽lp
我一直覺得“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這首歌該做《功夫》的主題曲,一者周星馳也演過95版《射雕》里的小兵,用在此處頗有些紀念意義,至少比后來《美人魚》里唱起來有意境。二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確實也和這部電影很搭。
電影既然叫“功夫”,核心自然是圍繞著中國武術,在古往今來文人墨客筆下的武林中,武術可謂源遠流長,各門派武功自有千秋,英雄、魔頭也都共同繪就了快意恩仇的迷人世界。
因此周星馳的《功夫》一方面接續了香港武俠片的傳統,另一方面又對傳統功夫進行了全新的演繹,作為一個一直側重小人物逆襲的導演兼演員,周星馳的功夫在當年的華語電影中可謂大放異彩。
片中最令人仰視的便是“如來神掌”,我第一次知道這種武功是《猛鬼大廈》中曹達華先生飾演的火云邪神,他用了這一招封禁了大量野鬼。第二次知道是劉德華主演的《摩登如來神掌》,那年俊俏的劉德華依然用一招神掌鎖住了元華先生飾演的大反派,后來我才明白香港電影人喜歡玩“如來神掌”可能也是在致敬或緬懷一個粵語片的時代。
那個時代里不但有如來神掌,還有黑白默片中的黃飛鴻,這些元素于上世紀90年代初被徐克等新導演拿來拍出了風韻和神采,以至于即便到現在再去嗟嘆港片的沒落,也時而懷念一個時代的精彩標志。
可能周星馳看得更遠一些,鏡頭中他使出了一招“如來神掌”,掌風凌厲,可以從天而降把地面打出一片深坑,還可以把“火云邪神”打到自閉。
不過當年《功夫》上映后口碑不是很好,不少人覺得周星馳是故弄玄虛,喜劇套路陳舊,而且劇情不知所云。這些也的確是當年的觀感。作為中美合作拍攝面向國際市場的喜劇動作片,那時評分只有6分,不過經歷了十幾年的沉淀,如今評分高達8.7分。
所以以今人的角度評判這部電影,只能說周星馳從來不會先講藝術性,再談商業性。他的電影永遠是用最淺顯的道理告訴(記住,是告訴不是教育)所有人:
我不是爛人,這個世界因為我才變得如此美好。
在《功夫》里,周星馳少年時滿懷理想,決心維護世界和平,下決心摔碎存錢罐,去練如來神掌。
老乞丐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好嗎?”
還是孩子的“周星馳”用力地點頭:“嗯!”
影片的格調一開始就奠定了——
這是一個用“功夫”講“浪子回頭”的電影。
《功夫》整部電影的巧妙在于——
一開始相信功夫的周星馳,本來已被世俗和落差磨礪得不相信了。但誤入城寨后,仿佛闖入一個童年武俠信念的真實呈現:
十二路譚腿、鐵線拳、五郎八卦棍……
臥槽!世上真的有高手?
還有緊隨而來的天殘地缺,以及被迫出手包租公包租婆在深夜里留下了一陣吶喊:
“這就是獅吼功嗎?誰人打的太極拳?”
世上是真有功夫的——那是周星馳的夢,也是很多人的夢。
然后便是火云邪神。
火云邪神出場極講究,先是天殘地缺說這個人過于癡武,進了精神病院。斧頭幫派周星馳去找他,當時場面極為恐怖,甚至周星馳產生了《閃靈》里血海翻涌的幻覺,真讓人覺得,拉開門,里面是個……猥瑣大叔。
后來重看“火云邪神”時,我發現這個大叔的邪惡是一點點被喚醒的:
先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然后用近乎天真的語氣對元華和元秋說“我只想打死兩位,或是被兩位打死”,當“武癡”的面目裝不下去時,“殺人狂”的本質才顯現出來。此時埋伏了近四分之三篇幅的男主關于“正義”的暗線也亮明了——
深埋在心中的正義促使周星馳抄起棍子打向火云邪神,大叔一驚,一拳把他打進了地里,接著一拳又一拳,打順手了還一拳把斧頭幫老大的腦袋轉了個面兒。等回過神來時,發現星爺不見了,此時《小刀會》的曲子漸漸響起,關于一個深藏在很多人心里的英雄夢隨著周星馳一身白衣登場而重生。
然后便是前文提到的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還有周星馳輕描淡寫地說:
“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反派下跪,痛哭流涕。
《功夫》的意境伴隨著當時精美的電腦特效生成了一幕經典,這幕經典在我的腦海中自動生成了一首歌:
“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
世上哪種功夫最強?不是如來神掌,也不是蛤蟆功,更不是太極和獅吼。最強的功夫在電影中早有了詮釋,就是當周星馳被火云邪神打得腦袋成了平面時,他還在用最后一口氣拿木棍對著火云邪神輕輕一擊。
這一幕看著搞笑,后來長大后再品,竟莫名有些悲壯。
因為這一擊不是之前他用手指頭輕觸火云邪神的禿頭后立刻躲在雕像后面的猥瑣,而是意味著他的天良未泯,意味著當他以為自己從此就是個小混混作奸犯科時卻看到了一些人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為別人抵擋刀槍,接著這些人慘死,另一些人又站了出來……
這才讓他喚起了心中的勇敢。
哪怕他自己也知道當他被火云邪神打入地里時,他以為的“到處是金錢遍地是女人”的夙愿從此化為烏有。
可他終究在放棄之后才擁有并配得了世上最強的功夫——
正義
這門“功夫”的修煉難度極高,就算早年略有小成,在搞不清狀況時貿然去幫別人打抱不平誓死捍衛女孩的棒棒糖時還是會被群毆而后被淋尿。
如果經不住考驗的話,大概會對自己說“我明白做好人沒好報,我要做壞人”。但是當他在絕境時才發現——壞人做不了,那還是做個好人吧。
于是,掌風一偏,他放過了火云邪神……
《功夫》上映時,周星馳已經42歲了,并不影響他在影片中和元秋展開一段激烈的賽跑,也不影響他一身素凈的打扮上演如《黑客帝國》般的一打多。
在此之前一部《少林足球》讓他用少年人的姿態跳起來大喊“做人沒有理想和咸魚有什么不一樣?!”好看是好看,但大家總覺得他只是演了部喜劇。其實《功夫》也一樣,他依然在畫面中先是忐忑猥瑣,后來升華反轉,大家看不懂他的道理,只在那年說“老套”了。
的確,很多年后,《美人魚》上片,一首“問世間”奇怪地安排在了房地產商的大義凌然中。
至此,我以為周星馳的喜劇時代結束了。
于是我遺憾地懷念起有一年,42歲的周星馳在一部影片的結尾處依然如孩子般的模樣:
有夢想和期待。
曾經的很多年里,他都在不停地給我們呈現這些充滿了孩子氣的作品,比如夕陽下隔著前世今生的一吻,比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執念,還有“這世上我吃的最好吃的東西是什么?”的悔不當初。
《功夫》也一樣,拋開武俠世界里的天馬行空,它只是講了一個成年人誤入少年夢中的故事:
“我”以為曾堅守的一切都是假的,誰知那些竟是真的,不,我說的不是功夫,是理想。
所謂“萬中無一”的武學天才也和“食神”一樣,只要心中有了理想,即可化身出從天而降的掌法和一陣令人不解又迷惑的畫面,包括踩腳趾、棒棒糖與“世界和平”。
即便這些都是孩子氣的夢。但世上有過這樣的夢,還有人呈現過,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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