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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舊時代的報團取暖

02 新時代的逆天改命

前段時間我有點“不務正業”，迷上了看金庸武俠小說。

倒不是想要重溫經典，畢竟在我喜歡看小說的年紀時，網絡小說早已接管了學生們的手機。

所以我是看過什么《斗破蒼穹》《斗羅大陸》之類的玄幻修仙小說，而對武俠的認知卻只存在于影視劇中。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是茶不思飯不想，工作也不得勁，文章也不想寫，一有空就打開讀書軟件看小說。

好在目前是看完了金庸最經典的那幾部：《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倚天屠龍記》《笑傲江湖》《鹿鼎記》。

我的武俠旅程也暫時告一段落，終于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作息。

但不得不說，經典不愧是經典，看過金庸的武俠小說后，這其中的回味確實遠比我之前看過的網絡小說。

金庸老爺子在歷史上的造詣著實令我驚嘆，就比如在《射雕英雄傳》的最后，老爺子寫了一整個蒙元的歷史，讓我看個小說還能學到歷史知識。

得益于對歷史的如數家珍，金庸小說中有大量的人物、又或者是事件，均在歷史上有其對照，讓讀者不像是在讀小說，反而是在經歷真實的故事。

更加令我佩服的是金庸老爺子對待自己文學作品的態度，他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成為永久流傳的佳作的。

因此也在自己文學事業可以說是巔峰時期，就早早進行了封筆（雖然后面又寫了一部），然后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來繼續修改、優化自己作品中的邏輯、情節，以及備注批注。

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神雕俠侶》中的尹志平，相信這個人物很多人都不陌生，他因為玷污小龍女，而被大家恨得直癢癢。

但金庸老爺子在后續修訂中，將此人物改了名字，叫做：甄志丙。

原因則是尹志平其實在歷史中確有其人，同時他也是一位得道高人。為了不污名化歷史人物，所以決定修改對應的名字。

就說這份對歷史和自己作品的認真、負責態度，確實是值得后來所有的文學作者學習。

至于不同作品中對哲學、人性、社會的思考，自然也是讓人深思。比如《天龍八部》的貪嗔癡、《神雕俠侶》的世俗規則愛情、《笑傲江湖》的權利欲望計謀，等等。

除此之外，我最喜歡的還是金庸小說中的俠義觀，俠之小者，濟人困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就這短短八個字，可以說直接拔高了金庸武俠的文學價值。直到現在、放到未來，都有其巨大的生命力。光靠這一點，金庸小說就值得成為經典，一直流傳下去。

當然金庸也不是完人，歷史上他也曾對陳毅說的“當了褲子也要造原子彈”，發表了批評。足見在大國政治上，金庸同樣還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但今天不是來夸金庸小說的，看完小說了也并不算完，總要寫點什么來記錄一下最近的一些思考。

正好之前我在知乎上看到這么一個問題，叫做：武俠小說，為什么現在逐漸式微了？

我看到有的人在回答，是因為：武俠小說本來就是爽文，只不過是被更加爽的網絡小說替代了。

以我兩類小說都看過的經驗來看，這句話不見得有錯，畢竟當網絡小說興起時，確實已經有一套成熟的“爽文套路”，可以更加科學地讓讀者沉迷。

但要說就這一個原因，我又覺得不太夠，畢竟上面我也說了，我看金庸小說同樣也能茶不思飯不想。

況且個人覺得金庸的小說在情節設置、劇情合理性、人物設計等內容上，遠比某些口水話一大堆、無腦水字數的網絡小說好得多。

于是我這段時間也想了好久，決定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一下這個現象。

不見的說得對，只是給個新的思路，小伙伴們可以繼續思考。

核心點就一個道理——時代背景下的代入感。

01 舊時代的報團取暖

當我們去看待文學作品時，其本身能反應出作者所處時代的一些特征。

就拿武俠小說最為輝煌的上個世紀6、70年代，對應香港地區就是所謂的“亞洲四小龍”時代。

香港承接了歐美日向欠發達地區的產業轉移，于是興起了經濟快速發展的浪潮。

一方面是經濟的野蠻生長，但另一方面則是港英政府本身未對香港進行良好的治理。

所謂政府權利不下基層，要知道權利是不會存在真空的，如果政府力量無法觸達，那自然就會迎來其他勢力對其進行填補。

在這樣的環境下，每個人為了能在經濟發展中獲取一杯羹，又要盡量避免自己不受到來自其他灰色勢力的迫害。

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抱團取暖。也就是所謂的加入不同的“社會團體”，所以我們看到香港在上個世紀，特別是回歸之前，地方勢力的魚龍混雜，就是其基本社會面貌。

甚至他們自己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就比如像“古惑仔”在那個時候備受推崇，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中，個人能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個團體的強大，才能站得住地、發得了財。

反過來來看武俠小說傳到大陸最鼎盛的時代，也就是上個世紀8、90年代和新世紀初，同樣也有相同的問題，拋開上個世紀某些年份因為外部因素導致的經濟增長緩慢。

我國由于逐漸開始進入到以美國為首的全球化分工體系中，承接了大量的產業轉移和外部投資，于是也經歷了很長時間的經濟增長期。

但同時，由于底子不好，同時國家又大，人口又多，政府又沒錢。與港英政府不想管基層相反，我們確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在那些年代，同樣是基層出現大量的權力真空，因此就有了灰黑色勢力的見縫插針。

我的老家在重慶，在我小時候，也就是打黑除惡之前，重慶地方灰黑色勢力是很多的，我就見過街頭有大規模的械斗，甚至在學校里都有拉山頭的現象。

講了這么多，我們再來看看武俠世界，你會發現這其中好多東西都比較相似。

首先要說得就是官府，在武俠世界中官府的存在感其實是不強的，如果有江湖人物過多的與官府扯上關系，其實是會被別人鄙夷的。

當然為了保持“真實感”，在武俠世界中，官府的能力還是無限大的，普通的江湖中人就算有莫大本領，也不會沒事去惹官府的人。

官府代表國家意志，國家手下是有軍隊，在武俠世界中，你戰力再高，也不可能抵得過千軍萬馬。

就如同郭靖郭大俠，武功蓋世吧，同樣也只能說在蒙古大軍中來去自如，但不可能說以一人之力對抗千萬兵甲。

畢竟這么說不太符合“歷史邏輯”，你要這么強了，那為啥蒙元還是最終統一中國了呢。

于是，在官府無限弱化存在感的武俠世界中，你甚至可以把 “江湖”中，理解成一個無政府狀態的社會。

在這里，幾乎天天都有人械斗，死個人好像完全沒有什么大不了。有人作惡多端，那有另一批人鋤強扶弱，整個“社會”的運轉基本上來自于弱肉強食和江湖規矩。

于是在這樣的世界中，同樣也存在個人能力沒辦法解決所有事情，你必須得有一個背后靠山、或者團體。

于是武俠世界中所謂的門派、幫會就出現了。

其實你仔細去看一下金庸的武俠小說，絕大多數主角都不會是獨自一個人，其身邊或者背后絕對會有相當的能人或者勢力在主角成長的路上保駕護航。

當發生沖突的時候，也普遍不會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普遍都會上升到門派之間，團體之間的矛盾。

這點是不是就很像上個世紀香港的“黑幫團體”，小弟有事了，老大和其他兄弟必須要出面頂著，畢竟大家都是報團取暖，如果不管的話，那你這個團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為了維持團隊的團結和穩定，自然就需要建立起一套所有人都承認的“規矩”。

在武俠世界中，這個叫做“江湖道義”，在現實世界中，這個叫做“兄弟義氣”。

比如武俠世界中，背叛宗門、同門相殘這些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基本上你若犯了，那就是整個江湖都容不下你。

甚至像宗門有難，門下弟子普遍要與宗門共生死，這樣的規矩同樣也是為了團隊的穩定，畢竟如果團隊有事，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想的是遠走高飛，那這個團隊也沒得玩。

所以你就會明白，為什么以前香港“古惑仔”們，這么看中“義氣”這個詞了，義氣本身其實就是整個底層社會所認可的一套規矩

只有說大家都認可不能背叛幫會、不能背叛兄弟，做叛徒是整個社會所不容的情況下，你才能真正讓幫會有戰斗力，才能在報團取暖中真正獲得利益。

聊了這么多，其實你會發現，武俠所描繪的那個世界，本身就來自于上個世紀魚龍混雜的香港，是那個社會藝術化的映射關系。

而大陸最為癡迷武俠小說的時候，同樣有類似的社會問題，人們從小說中感受到的社會，又再一次映射到自身所處環境，所以就會有極強的代入感，自然也會著迷。

02 新時代的逆天改命

那我們再來看看玄幻修仙的網絡小說，到底和武俠小說相比哪不一樣。

其實最為核心的一個不同就在于對“戰力”所能達成的效果不同。

說簡單點，在武俠世界中，不管你多么武功厲害，人力總有盡時，你一個人再厲害也比不過整個門派的繁榮昌盛，你更加敵不過千軍萬馬。

但在玄幻修仙的網絡小說中就不太一樣。、

由于在這個世界中，人物每提高一個武力段位，就可以對低段位進行全方面的武力碾壓（除了主角，主角都是開掛的）。

因此決定一個宗門能力大小的，從來不是看人是否多，平均戰力是否高，而是只看最高戰力的人到底有多少，他們分別在哪個境界。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要你有更高境界的宗門人物，那你這個宗門就自動向上走了一個臺階。

于是整個社會運轉中所獲得的利益，你這個宗門同樣就會多得到一些。

然后你就會發現在玄幻修仙的世界中，普遍來說宗門與宗門之間的仇怨都是小打小鬧，并不是核心，真正的矛盾其實在于人物能否提升到更高的境界。

而且在你提升的過程中，更高境界的人物，都會想方設法來阻止你，畢竟這個世界的利益是有限的，境界越高，那就拿得越多。

但境界高的人越多，平均下來分到的就會更少。于是乎，主角成長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受到外界打壓，然后不斷證道提升的過程。

至于宗門這個概念，在小說中普遍就只能是前期劇情過度，以及后續主角能力暴漲后，宗門有難主角跑出來裝X用的工具罷了。

如果你理解上面說的這個區別后，其實有的小伙伴心中應該已經有了一個詞——階級。

在我國進入到新千年后，一方面是社會就業需求暴漲，社會閑散人員大量下降；另一方面是政府也開始越來越有錢，有錢就有能力讓政府權利深入到基層，社會中灰黑色的部分也越來越少。

于是原先所謂的報團取暖，人多力量大，在這個時代就發生了變化。你人再多，你能對抗得了政府？

當經濟增長開始趨于理性，社會秩序趨于平穩，于此帶來的就是利益階層的固化

因此人們普遍的人生追求也開始發生了變化，大白話是努力工作賺大錢，但其本質叫做——階級提升。

在這里，團隊作用無限縮小，但是個人能力的作用無限增大，如果有一個人能實現階級提升，那這一個家族都會受到萌陰。

而社會蛋糕就這么大，你只有階級越高，你才能從蛋糕中分得更多的利益。

因此同時，高階級的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去打壓想要從低階層向上爬的人。這個過程并不是某個團體對團隊，而是一整個階層在共同施加。

舉個比較好的例子就是——教育。

高階級的人由于自身所占有的社會利益更高，自然能投入到后代教育中的資金也越多。

于是他們就可以花大價錢讓自己的后代去更好師資力量、教育資源的學校讀書。

而有了資本的參與，更好的師資力量和教育資源自然也會更加向此類的學校進行集中。

發展到極致就是美國的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公立學校“快樂教育”，管你學生學到什么；私立學校“精英教育”，對學生往精英方向培養。

最終私立學校的學生能讀更好的大學，出生社會后就能進更好的公司、做更好的事業，保持住自己的階級身份。

而普通學生最終上垃圾大學、甚至根本就上不了大學，直接出生社會后，只能做低級工作，最終沒辦法賺大錢。

于是兩部分人繼續上述的過程，高階級的人永遠保持在高階級；低階級的人永遠處于低階級。

我國的情況稍微比較特殊，由于教育基本上都是公立的，資源向頭部集中的現象相對沒那么夸張。

于是高階級想出了另一個辦法——課外教育。

因為他們有更多的錢能支持課外教育，教育資源自然也會向其轉移。所以高階級后代就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獲得更多的教育資源。

很多年來大家都在說“寒門”越來越難出狀元，其實就是這個理。

所以你就知道為什么之前我國要直接把整個教培行業給按死了嘛，就是不希望出現教育上的貧富劃分，最終導致階級不再有流動性。

話題扯得有點開，我們再說回來。

當你把玄幻修仙中人們努力提升自己的境界和現實人們努力提升階級，這么一對比，你就會發現這是如此地相似。

在新的環境中生長的人們，相比于從武俠小說中去帶入一個自己并不那么熟悉的社會環境，玄幻修仙的網絡小說中所描繪的那個世界，才更能讓讀者產生共鳴。

于是逆天改命、莫欺少年窮、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些網絡小說中最熱門的思想，自然就能俘獲更多讀者的心。

因此，武俠小說現在逐漸式微，而網絡小說越來越熱火，也就成了必然之勢。

我是Marx乖巧，為您送上時政熱點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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