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的一天,薛文燦從新鄭趕到河南博物院,一臉愁容。他實在高興不起來,還有點丟臉,這次竟是來領回被國家文物局退回來的文物!就在不久前,國家文物局征集文物舉辦出國展覽,他才興奮地送了出去。
領回的這套文物,是一套石磨盤和石墨棒。當被問到,它具體的年代、出土地點時,新鄭文化局給不出答案。
過去十幾年來,新鄭縣出土過好幾套這樣的石磨盤,報道中將它們籠統稱為新石器時代遺物。每次出現,它們的行蹤都有點詭秘,很少留下可供參考的地層關系,或是伴隨出土的陶器等。
這種石磨盤不像是仰韶文化,或是其隨后的龍山文化,引起了很多猜測。
薛文燦曾試圖好好推銷一下這套石磨組合,跑到媒體那,還被轟了出來。他很郁悶,但也沒法。事情的轉機,出現在4年后。
發現過不少文物的裴李崗村,居住著李、裴兩個大姓,一直很和睦,但1977年3月的一天,兩姓差點打起來。
當時,村民們在村南平整土地,一個裴姓村民挖到了一些堅硬的磚頭,清除周圍土層和殘磚破瓦后,發現是座磚砌的古墓。
村民紛紛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猜里面有什么寶貝。這時,一個李姓村民說:“這可是我們李家的老祖墳,你們裴家的,竟敢挖我們祖墳?”
裴姓人一聽,不干了,憑什么說是你們祖墳,說不定是老裴家的呢!
兩個家族針鋒相對,互不相讓,20歲的李鐵旦年輕氣盛,沖在前面。
眼看形勢不好控制,村里給縣文化館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要求他們趕快派人來處理。
40多歲的薛文燦,騎著自行車,立馬從縣城趕往裴李崗村。一到現場,老遠就看到聚集的劍拔弩張的人群。
他跑上前,跟村民們說:“你們不要吵,我跟大家講一下,這個墓是磚石墓,一看就不是貧下中農的墓,要么是地主,要么是富農那種人的。幾百年后,咱們還來爭論這種墓有什么可光彩的。”
這一番話,馬上起作用了,大家都不爭了。臨走前,薛文燦還說:“你們村過去出土過不少文物,今后平整土地中,要是發現了,切記保護好現場。”
這話很多人聽了下去,包括李鐵旦。
沒過幾天,李鐵旦等人去村西平整土地。他一鐵鍬下去,哐當一聲響,發出刺耳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趕忙放下鐵鍬,用手開始扒土。漸漸地,一個硬邦邦的、橢圓形的石板露了出來。仔細一看,這個石板大約70公分長,30公分寬,上面還有幾個小腿。
他大聲一喊,周邊人都圍了過來,沒人知道是什么東西,會不會是薛文燦說的文物呢?李鐵旦又在旁邊扒了扒,又挖出一個棒槌樣的石棒,還有一些已經石化的零碎骨頭。
李鐵旦很高興,叫伙伴弄來個麻袋,把這些石器都裝了進去。他要扛到縣城,交給薛文燦,讓他看看,姓李的覺悟有多高,給老李家帶來些驕傲!
扛著幾十斤石頭,李鐵旦跑到了縣文化局,到時,已經是下午了。此時,薛文燦正在給鄉民上考古培訓課,聽到敲窗聲,一看,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李鐵旦說:“老薛,這是我們那出土的文物,現場我給保護得很好。”
薛文燦趕緊讓他把東西拿進教室,放在桌上,掀開麻袋一看,很是驚喜,竟然是和自己領回來的差不多的一套石盤組合。這次,說不定可以搞清楚石盤的年代什么的。
他又擔心,眼前這個莽撞的小伙子,會不會真的保護好了現場。
第二天一大早,薛文燦借了兩輛單車,和同事一起趕往裴李崗。一到現場,發現保護得不錯。他又立馬打電話給開封文化局,局里派了一隊人員,前來裴李崗試掘。
順著李鐵旦發現石盤的地方,工作人員往下挖了好多層,還是一無所獲,大家有些失望。組長決定,繼續擴大范圍。結果,在距離原來指定的20米左右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方坑古墓。
抹去浮土,考古人員看到有幾處凹痕跡,里面還有一些陶壺陶罐。這個墓會不會就是石磨組合所在的墓呢?他們趕緊讓人去縣文化館取回了石磨盤和石棒。
順著凹痕,考古人員把石磨盤小心翼翼放進去,嚴絲無縫地緊緊咬合,石棒也是!這就確定了,這套石磨組合就是這個墓里的!
此后兩年里,裴李崗遺址進行了3次大規模挖掘,發現許多灰坑、陶窯和100多座墓葬,出土石器100多件,陶器200多件,還有一些裝飾品、動物遺骨等。
根據對墓穴土層、陶罐等研究,考古專家發現,這里比已發現的仰韶文化還要早!
此前,有一種說法,說中國文明源自西方。雖然此后通過各種,對此說法進行了推翻,但仰韶文化還是沒有找到其淵源。
而裴李崗的發現,證實了在我國中原地區,早在8000多年前就有了人類文明。這片地區的文化,稱之為裴李崗文化。
這里的古人,有意識地進行種植,開始了農業生產活動,而石磨盤這些,正是向世界展示中國農業文明源遠流長的最好證據。
李鐵旦不會想到,他的發現,直接將中國農耕文明往前推了1000多年。這個臉,可是給老李家掙得夠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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