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無意中遇見一位清純的少女,心生愛慕,于是不斷制造跟少女的偶遇機會,并以幫助一個純情小伙子追這位少女的名義接近她,跟她的姑媽高談闊論吸引她,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向少女求婚,并得到了回應。
就在訂婚之后,男人又不斷計劃,向女孩灌輸婚姻是對真愛的限制,甚至是愛情的墳墓。女孩松動了,為了他們的真愛,主動提出解除婚姻。就在女孩以為他們可以純粹的為了愛雙向奔赴的時候,經過了激情一夜,男人便不辭而別,再也尋不到蹤影。
那為什么男人在得到了真愛之后又匆匆離開呢?誘惑者是這樣自述的:
這樣的夜晚為什么不能長一些?阿勒克特里翁都愿意忘記啼叫,太陽怎么就不能夠同情?不過,一切都結束了。我也不想再見到她。女孩奉獻一切之后,什么都沒了,變得軟弱無力。純真在男子身上是瑕疵,在女子身上卻是存有的本質。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阻礙,但是沒有阻礙的愛也就不美麗,只是習慣,甚至缺陷。我不要再想起自己與她的關系,她已經失去芬芳,少女因為愛人不忠實就變成向日葵的時代早已過去。我不會與她道別,女人哭哭啼啼死去活水最令人生厭,也最沒有意義。我曾經愛過她,但此刻起她無法再占據我的心房。若我是神,就會像海神那樣將她變作男的。不過有件事倒值得去嘗試看看:是否能夠以詩意的手法離開一個女孩,還使她引以為傲,認為是自己厭煩了這段關系。以此作為尾聲相當精彩,不僅具備心理學的研究價值,也提供很多情愛的觀察材料。
這就是克爾凱郭爾爭議最大的一部作品《誘惑者日記》的主要情節。作者虛構了一個情境,即作為誘惑者的男人留下了日記,偶然之間被作者發現,于是循著這日記,將故事還原,并整理成書。
而在克爾凱郭爾的私人生活里,最為著名的也就是那一段也是唯一的一段與少女的戀情,訂婚之后悔婚的經歷。所以《誘惑者日記》也被認為是克爾凱郭爾自身經歷的一個變體,他自己也承認這本書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讓他的那位未婚妻“死心”。
最終的效果也達到了,那位少女隨后嫁為人婦,只留下克爾凱郭爾遺憾終生,將這位得不到的少女,稱為自己終生的摯愛。
《誘惑者日記》中除了以誘惑者日記的形式呈現外,還夾雜了大量的誘惑者寫給少女的書信。一方面是作為文學作品中的必要內容,另一方面想必也是克爾凱郭爾心聲的表露,下面就摘錄一些有趣的情書,以現代的視角來看看兩百年前的哲學、神學大師是如何表白的。
一、我的考狄利婭:
你說沒有想到原來我是這樣的人,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自己可以變成現在這模樣。這改變難道不是在于你嗎?說不定我根本沒有改變,只是你觀看我的方式不同了。又或者,真的是我變了?若是在我,那就是因為我愛你;若是在你,則是因為你是我所愛的人。在靈光乍現中,我頓悟一切,手是驕傲而堅強,心中毫無畏懼。已經不再有什么事物可以使我吃驚,就算有鬼魂來敲打我家大門,我也可以冷靜地提著燭臺去開門。不過你要明白,我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鬼魂敞開心門,而是為了你,我的考狄利婭。造訪我的是生命,是青春,是活力和美麗。我的手臂不禁顫抖,無法將燭臺拿穩。我膽怯后退,可是又忍不住要看你,忍不住想要高舉燈火照亮你。我變了,但究竟是如何改變,為何改變,改變的本質是什么?我不知道,沒有任何可以遵循的道理或原則,唯一確定的就是,那神秘且不可思議的:我變了。
你的約翰尼斯
二、我的考狄利婭:
愛情喜歡隱秘,但婚約代表公開。愛情喜歡安靜,而婚約則是種擾攘。愛情喜歡悄悄話,婚約卻是個大嗓門。幸好,我有考狄利婭,所以婚約會是欺瞞敵人最好的偽裝。夜深人靜時,掛著燈火的船對其他船只最危險,因為光亮比起黑暗更像陷阱。
你的約翰尼斯
三、我的考狄利婭:
渴望是什么?在言語中,在詩詞中,它和捆綁同一個韻。多么不合邏輯,好像一個被綁起來的人還能奢求什么似的,又或者像是說一個自由的人就毫無渴求。想想,要是我能自由多好,我多么渴望呀!事實上,我確實自由,如同飛鳥一樣自由,但我還是有好多渴望!見你的時候渴望,離開你的時候也渴望,明明坐在你身旁,我卻依舊渴望著你。一個人是否可以渴求自己已經擁有的事物?可以的,只要他想到隨時可能會失去。這股渴望是永恒的煎熬,除非我能永存,并且知道你時時刻刻屬于我,我才可以與你一起走過無限歲月,因為即便與你分離一時半刻我也不愿忍受,我只希望能夠平靜地陪伴著你。
你的約翰尼斯
四、我的考狄利婭:
外頭有一輛小馬車,在我看來足夠容納整個宇宙,因為它足夠供我們兩個人乘坐。拉車的兩匹馬兒狂野奔放,力量猶如浩瀚天地。它們急躁難耐,仿佛回應我的激情,但那份堅強勇敢就好比你的內心。只要你答應,我們隨時出發。我的考狄利婭!你愿意嗎?你一聲令下,我立刻執起韁繩,載你遠走高飛,不是從此地到彼地,而是離開這個世界。駿馬騰身,幾乎越過我們頭頂,車廂竄入云海,我們直沖天堂。風聲在耳邊呼嘯,究竟是我們靜止了,而世界仍舊碌碌轉動,還是我們飛得太快太猛?親愛的考狄利婭,你是否感到暈眩?你可以抓緊我,我不會頭暈,因為人只要想著一件事情不分心就不會暈,而我心里只有你。生理上,眼睛若只盯著同一點也不會暈,而我眼里同樣只有你。抓牢了,假如遠離塵世之后,這馬車將隨風飄散,我們會只剩下彼此。一起徜徉于群星吧。
你的約翰尼斯
五、我的考狄利婭:
烏云密布,仿佛激動的面孔上擠在一塊兒的黑眉。樹海里波濤洶涌,如同經歷噩夢正輾轉反側。而你遁入森林,自我眼前消失,即使我在樹干后面看見與你相若的女子身影,每當靠近時它又閃躲到另一棵樹背后。你為何不肯現身,不肯坦然?我好迷惘,這森林的每個角落看來都一樣,霧氣彌漫,肖似你的人影來來去去飄忽不定,可我始終找不到你。你隨感官的浪潮不斷飄移,但我只要捕捉到一個相像的幻影就心滿意足。究竟為什么?是因為你的內在太過豐富,還是因為我的心靈大過貧瘠?愛你,就等于愛上一整個世界嗎?
你的約翰尼斯
六、我的考狄利婭:
你開口,我就會遵從。你的欲望是命令,你的要求是魔咒,你每一個稍縱即逝的意愿都是對我的恩賜。我不是一個隨侍在側、獨立于你之外的個體,而是隨著你的指令,與你的意志一同從無到有。我的靈魂只是一片混沌,需要你的話語才存在。
你的約翰尼斯
七、我的考狄利婭:
有些人說我是與自己相愛。我不意外,畢竟如果我愛的只有你一個人,他們如何察覺原來我能夠愛別人?他們如何能夠意識到我愛的其實只有你?我確實是與自己相愛。為什么?因為我愛你,因為我愛的只有你,以及與你有關的一切,而我屬于你,所以我愛我自己。如果我不愛你了,那么我也不再愛我自己。在世俗眼光中,這是個極度自我中心的概念,可是你的心靈未受玷污,一定能從中看見最純粹的愛情,而世俗眼光中最庸俗的自我保護,在你圣潔心靈中也是最崇高的自我毀滅。
你的約翰尼斯
八、我的考狄利婭:
我若陷于貧困,你便是我的財富;我若身處黑暗,你就是我的光明。我一無所有,但也別無所求。我怎么可能擁有什么?連自己也沒有的人還能擁有什么呢?雖然不能擁有,也一無所有,但是我像個孩童一樣快樂,因為我屬于你。我已經不存在了,只因我為你而存在。
你的約翰尼斯
九、我的考狄利婭:
“我的”這個詞究竟代表什么?其實它的意思不是什么屬于我,而是我屬于什么、什么容納了我,它指的是我的歸屬。就像“我的上帝”并不代表上帝歸我所有,而是我屬他所有,類似的還包括我的故鄉、我的家、我的責任、我的渴望和希望等。不朽這個概念以前并不真正存在,但想到我屬于你,白然的定律也不足為懼。
你的約翰尼斯
十、我的考狄利婭:
我到底是什么?是宣揚著你凱旋的傳令小卒,是你飛揚時支持著你的配角舞者,也是你飛得累了的時候可以休息的枝頭,更是為了襯托出高音清亮而存在的低音
——我到底是什么?我是大地的引力,將你強留在地面。我到底是什么?是身體,是物質,是大地,也是塵與土。而你,我的考狄利婭,你才是精神,是靈魂。
你的約翰尼斯
十一、我的考狄利婭:
愛是一切。對在愛中的人,萬物失去其本義,必須透過愛的詮釋才被賦予意義。所以如果訂了婚的男人忽然在意起別的女孩,那么他會覺得自己是罪人,未婚妻也會大發雷霆。但你不同,你知道這種自白乃是出自敬重,也深知我根本不能愛上別人,因為我對你的愛是照亮一切的光源。我若真在意起別人,并非想說服自己相信我確實只愛你而不愛她(因為這么說未免太過荒謬),但是因為我的靈魂之中已經充滿了你,所以我的生命得到另一層含義,成了追逐你的一個神話。
你的約翰尼斯
十二、我的考狄利婭:
我被愛情腐蝕,只剩下聲音。我連聲音也愛上了你,無論你到哪里都會聽見 “我愛你”。唉,你會不會聽得厭煩呢?它無所不在,就像我不斷思念的靈魂,百轉千回纏繞你那純潔深沉的生命。
你的約翰尼斯
十三、我的考狄利婭:
有個故事是河流愛上了少女,而我的靈魂就是愛上你的一條河。有時候水面平靜,映出你的形影,有時候為捕捉你的影像而掀起波瀾,還有時吹出漣漪只為了賞玩你的倒影。偶爾河流失去你的蹤跡,在絕望中渾濁且湍急。我的靈魂,就是這樣一條愛上了你的河。
你的約翰尼斯
十四、我的考狄利婭:
“我的”和“你的”這兩個詞就像上下括弧一樣,把我們瑣碎的內容都圈在一起。不知道你是否也發現了,它們之間的距離一天比一天短?噢,我的考狄利婭!括號中間越空就越美,意味也越深長。
你的約翰尼斯
十五、我的考狄利婭:
有人說只要將頭枕在妖精的土丘上,就可以在夢里面見到妖精。你是否相信呢?故事真偽我并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枕在你的胸口,不要閉眼,那么一抬頭就會看見天使。也有人說躺在妖精的土丘上,一定無法入睡,你是否相信呢?這我同樣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躺在你胸口,我內心將太過激動了,完全不會有睡意。
你的約翰尼斯
十六、我的考狄利婭:
你對婚約有了怨言,認為我們的感情不需要受到外在的拘束和阻礙。聽你那么說,真讓我覺得我的考狄利婭實在叫人贊嘆,值得欣賞!我倆形式上的結合還在準備階段,就像皮拉摩斯和提斯柏,之間還有阻隔,加上有旁人想要侵入我們之間的秘密天地。自由只存在于對立中,沒有外人察覺我們的愛,我們的愛才能有意義。任他們以為我們怨恨彼此吧,那時候的愛才能帶來快樂。
你的約翰尼斯
十七、我的考狄利婭(這時男人已經逐漸的灌輸婚姻會束縛愛情的思想,等待女主盡快的解除婚約):
如今我才真正稱呼 你是“我的”。沒有外在的束縛以后,我終于可以稱你為 “我的”。只要我能緊緊擁抱你,你也能牢牢擁抱我,又怎么需要戒指來提醒我們屬于彼此,難道我們的擁抱不是最好的戒指嗎?這個戒指扣得越緊,我們交纏得越密不可分,自由也就更加開闊。你的自由就是屬于我,我的自由也是屬于你。
你的約翰尼斯
十八、我的考狄利婭:
神話里,奧菲斯打獵的時候愛上了仙子阿瑞圖薩,但是仙子不從,一直逃逸,最后來到奧提伽島上化為泉水。奧菲斯傷心過度,最后在伯羅奔尼撒半島的伊利斯變為河流。他沒有忘記白己與愛人到了大海就會相遇。變化的時間點過了嗎?答案是:相愛的時問點過了嗎?而你的靈魂深沉純凈,和俗世僅以一泓泉水相系,我又如何能夠相比?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像是一條陷入愛戀的河?如今我們分離,
我豈不只能躍入大海,希望能再度與你結合?我們到海底再相見,因為只有在海底,我們才屬于彼此。
你的約翰尼斯
十九、我的考狄利婭
怎么,你怕了?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會變得強悍,比整個世界、甚至天神都還要強悍。你是否聽說過,遠古時代曾經有過一個不同的種族,他們雖然身為凡人,卻自性圓滿,所以不了解情愛的結合。他們具有無比的力量,于是起了進攻天界的妄想。朱庇特心生畏懼,便將這個種族每個人都剖成兩半,一半成為男性,另一半成為女性,不過只要他們在愛中合而為一,生出的力量就連朱庇特也及不上。尚未一分為二的個體已經勝過眾神,愛則是更高一層的結合,所以更加偉大。
你的約翰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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