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子作詩,欲以之毀謗朝廷,其所作所為實有違我大宋國威,還望陛下明察。”
聽到沈括的聲音,文武百官均生出一絲好奇。盡管可以從這句話中看出進言之人的目的,是為了針對某個人,但此時正值改革之非常時期,是誰能夠引起沈括這般重視?
“哦,愛卿何出此言?”就見沈括取出一卷詩書,乍一看字句間隙整整齊齊,看來其作者有著不錯的書法底子。宋神宗看了片刻,不禁撫須而笑。
“朕倒是想知道,為何蘇東坡之詩作會有如此違逆之意。”
文武百官聽出了違逆二字的語氣加重,霎時間整個朝堂噤若寒蟬,除了沈括微微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去吧,去吧,蘇東坡之事,朕自有決斷。”
氣氛依然沉重無比,往日那些無比活躍的臣子,此時都按兵不動,每人的心底都打著自己的算盤。
公元1079年湖州迎來一位新知州,而且這位知州有頗高詩才,《湖州謝上表》一出,便引起湖州上下的一番評論。千里之外的開封府自然也收到了這個消息,不過,朝堂中與蘇軾頗為交好的文官們大概從詩中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更何況那些一心打壓蘇東坡之人。
新法盛行之時,無論宋神宗,還是眾臣,必將力排萬難。更何況是有人對新法持反對態度,不說律法如何處置,單看此人未來仕途,便黑暗了大半。
直到蘇軾被捕入獄,眾人才徹底意識到嚴重性。天不亡蘇東坡。已然做好赴死準備的蘇東坡,卻忽然得知自己僅僅是降了官職。無言惆悵,他來到了黃州。
這也是蘇軾“南游”之始。至于日后治理西湖等諸多事宜,雖然并未給北宋王朝帶來實實在在的生命力,但卻為后人認識這個偉大詞人敞開了一扇大門。
哲宗時期,蘇東坡已經到了今天的廣東,甚至海南島。“被貶南荒,縱九死一生我也沒有遺憾,因為這次遠游是我最奇妙的經歷。”
公元1100年,哲宗病逝。同年六月,這位暮年詞人揮筆而書,一首《六月二十日夜渡海》悄然問世。
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所謂參橫斗轉,可見曹植《善哉行》。我們知道,運用典故對于一位詩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蘇軾之所以是蘇軾,單從用典這一方面也可以看得出其非凡之處。
第一句是寫三更天要到了,這分明是黎明欲至。何為黎明?一指晝夜交替之時,一指人生之黎明。
黎明之前,是“苦雨終風”。這原本是極不喜人的天象,在蘇東坡眼中卻是“苦雨終風也解晴”——他仰望天空,只見黑夜漫漫,一絲絲光芒從風雨夾縫中來到自己的身邊,心頭不禁一片暢然。
三四兩句描繪出一番美景。俯仰之間,天色澄清,海色明凈。“風恬雨霽,星月交輝。”連貫天海,形象生動。不過,若是細細挖掘一番,三四句并非單純寫景。
天容海色本澄清與出自《晉書》的“月夜明凈,道子嘆以為佳”相契合。這兩句詩本就富含哲理,再與其背景故事相結合,更彰顯其魅力。
章淳之流既已散盡,天下終于“澄清”,各種污蔑之詞自然云消霧散。所謂冤案一經昭雪,好人便恢復了其本來面目,今天看來不就是蘇軾本人嗎?
五六句,說到只是乘船渡海,空懷孔子壯志,仿佛聽到黃帝所奏柔美樂聲。蘇軾用孔子的典故,“我的理念得不到實行,若出海想必可以得到實行。”這里的用典極為靈活,既寫出了孔子當時的狀態,又反映出蘇軾本人的實際狀況。寥寥數語,寫出了惆悵的情思。
尾聯“茲游”指這次出游,回扣了標題。但此茲游,不完全指此次海南之行。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蘇軾貶謫后的人生逆旅。所謂“九死南荒”,多次“死去”卻毫無恨意。
蘇軾固然心態達觀,但終究是活生生的人,那些人致使自己有如今下場,不可能不恨。只不過有弊端的同時也誕生出益處,否則就不會有如此完美的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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