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中午11時，日本奈良市某街心廣場，隨著兩聲槍響，正在為自民黨參議院選舉拉票的前首相安倍晉三，被刺身亡。刺殺事件發生后，社交媒體上有大片的“喝彩”聲。一邊倒的幸災樂禍。說實話，這樣的行為既愚昧無知，也挺丟中國人的臉。

先說愚昧。這是一件沒有歡慶，只有恐懼的事。在今年這個節骨眼，政治大國前首相被刺，也許是個壞的開始。

先做到歷史題：美國經濟通脹高企股市暴跌、英國政壇動蕩首相下臺、俄國正在克里米亞地區用兵、德國法國宣布大規模擴軍、日本剛淡出公眾視野但政治影響力仍在的前首相突然被刺身亡，而一場席卷全球的大瘟疫已流行了整3年，且還在不斷變異沒有消停的跡象......請問這是歷史上的哪一年？

近百年來，有過幾次相似的年份？之后，世界格局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它是我們正在經歷的2022年。一場世界大變革的前夜。

刺殺安倍這個事件，并不像我們平常印象中的政治暗殺：有最先進的武器，有007一樣身手的特種兵，有各種喬裝打扮蒙混進場。事實上，犯罪嫌疑人山上徹也，只是一個曾在日本海上自衛隊，短暫工作過的普通退役軍官。兇器也只是一把自制的雙頭土槍。這種槍準頭差射程短，完全不適合暗殺。而嫌疑人，也沒有精心偽裝，只是用黑色膠帶裹了一下槍桶。

他站在安倍后方5米處連開了兩槍，第二槍才擊中安倍的頭部和胸部。他甚至沒有逃脫計劃，也不準備自殺。被警察當場按倒在地，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捕也后立刻認罪，并說出作案動機：“我對他不滿，就是為了想殺他”。

這起事件，有點像是日本歷史中的“下剋上”。背后是日本社會某種壓抑許久的社會矛盾。任何一個大國的政治人物死于暗殺，都不是一件小事。背后都是社會矛盾激化到無可開交。而這種矛盾，很快會以更殘酷的方式，席卷更多人。它是戰爭和動蕩的導火索和號角。

歷史上，當政治大國集體陷入經濟衰退的問題，且這問題無法在國內化解。所有政治人物的意外死亡，都預示著戰爭、混亂、黑暗的更進一步。從來沒有例外。

那些潛伏于社會角角落落的仇恨、壓迫、剝削、荒謬，總是先投射到看得見的人物，再會投射到看不見的人群。當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有底層互害，也會有“下剋上”。而無論如何，在2022年這樣的年份，對普通人來說，歡慶這樣的事情，都是在歡慶災難。

2022年太特殊了。一波又一波的困境和動蕩，從四面八方襲來。我們習以為常的世界，二戰后形成的穩定局勢，已經在一寸寸冰消瓦解。我們都在薄冰之上，散播仇恨，只會讓腳下的薄冰，裂得更快。

混亂和仇恨，是有傳播性的，傳播力不比病毒弱。

二、

互聯網因其隱匿性，常常會不經意的放大人性的暴力與惡。加上中國人普遍活得很壓抑，很容易在一些“借此事發泄好像沒啥危險”的事情上，放縱這種暴力與惡。

憎恨日本軍國主義曾經對我們犯下的滔天罪惡，進而討厭日本，討厭日本人，這是一件無比正確且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事情。很多人，會借此發泄心里的“苦悶”和對生活的“挫敗感”。但這種發泄，往小了說，于個人成長無益，往大了說，拉低了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甚至，會加劇這個社會的撕裂感。

作為一個普通人，你可以因為安倍是日本人，不喜歡他。這沒問題，不喜歡日本人是你的自由，人都有好惡。你可以因為安倍在2012年、2013年，以首相和自民黨總裁的身份參拜了靖國神社，而罵他應該去死，或者不得好死。這也很合情合理，甚至中國人都會覺得你罵得好。你也可以在他助選拉選票或參加公開活動時，高聲喊：這個人是個混蛋，遲早被干掉。這都沒問題。

但是，當一個人，以這樣的情形被刺身亡，你卻把槍殺他的兇手，高捧成“英雄”、“真爺們”，“中國人感謝他”、“歷史銘記”，把一件極端暴力的事件，硬是贊美成了一件無比正義的事情，這就是一種愚昧，一種不自知的惡與暴力。

作為一個普通平民，你真的認為，這種極端殺戮的方式很痛快，并且能解決問題嗎？扣動扳機，引爆炸彈，真的比談判、協商、博弈等來得更加“必要”和“有效”嗎？你只是一個平民，一個隨時會成為炮灰的平民，你想要你的下一代，有一個怎樣的世界？你想讓你的兒女，生活于一個暴力橫行、極端混亂、不講文明只講拳頭的世界嗎？

十三四歲的青春期，我們或許都有過不明事理為惡叫好，有過不自知的越界與暴力。但當我們成年，我們應時刻保持一種自省，在心里劃一道線，有些話不出口，有些事不去做。哪怕是在隱匿身份的情況下。慎獨。這一點點慎獨，就是素養。當一個社會中，這素養的濃度高了，就是一個民族的文明程度提高了。

恐怖組織，不是只有“塔利班”、“基地組織”，恐怖組織也包括為一切為反人類、反文明、反道德行為叫好的極端人群。我們這個時代變惡的元兇之一，就是社交媒體的“同溫層”，形成了這樣一股勢力。愚蠢和愚蠢結盟，五毛和五毛擼串，無知與無知串聯。這個群體和勢力抱團，日益強大，我們眼看著他們撕裂社會，撕毀文明。

不要覺得社會和輿論空間的“喪尸”化，與你無關，你的親友，你的小兒女，很有可能在某種環境的浸染下，成為新的喪尸。為殺戮叫好，為空洞的宏觀熱淚，為惡權舍身。不要把說話的空間，讓給那些人。

在這個失序和失衡的時代，堅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