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篇沒提到國，又句句離不開國。

文|菜頭

出品|夾饃星人

25年前，香港回歸前夕，中央電視臺舉辦“九七戀曲”群星演唱會，劉德華和那英合唱《東方之珠》，感動現場，歌曲隨后傳遍中國，正式封神。

多年來，每逢國家級的大型文藝晚會，都少不了這首歌的位置，它是香港情懷的最佳代表。

有網友評價：

無論是詞曲還是立意，都無可挑剔。

整篇沒提到國，又句句離不開國。

而歌的創作者，卻是來自中國臺灣樂壇的“一代宗師”羅大佑。他的代表作很多，《東方之珠》的獨特性在于被主流接納，又傳于大眾，有著廣闊的包容力。

藝術能超越意識形態，彌合沖突，連接情感，在這首歌身上展現得很透徹。

但，它到底是怎么創作出來的？

總設計師和撒切爾夫人對談

時間回到1984年12月19日，經過兩年、22輪談判，中英兩國終于達成協議，簽署了《聯合聲明》，決定從1997年7月1日起，香港的主權和治權歸屬中國。

同月31日，中國臺灣，羅大佑決定暫別樂壇，在中華體育館舉辦了一場告別演唱會，名字很浪漫，叫：

《最后一個與你相互取暖的夜晚》。

此時，他整30歲。之前幾年里，他創作了《童年》《戀曲1980》《光陰的故事》《亞西亞的孤兒》等名曲，史無前例地深化了流行樂的內涵。

黑衣、墨鏡、長發，沙啞的嗓音，詩化的歌詞，羅大佑以天才之姿，橫空出世，述懷生活，批判社會，賦予音樂以巨大的力量。

年輕時的羅大佑

當然，他也遇到了當局的壓力，部分歌曲被禁。失望之時，他決定離開。

1985年3月，他移民美國，在紐約市找了個最亂的地方住，以至于朋友都不敢去看他。

“敢在臺上唱歌的人，就應該敢到那么危險的地方去住。”他說。

1986年，他受邀請，到香港擔任一個音樂比賽的嘉賓。他聽到人們紛紛在討論“七一回歸”，覺得這是人類歷史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激起了創作沖動。

以局外人的觀察和感受，他寫出了一首曲子，主歌部分采用中國傳統五聲音階，副歌部分用西方古典和聲，隱喻香港是東西文化的結合點。

而歌詞由香港著名詞作家鄭國江操刀，他代表作有鄧麗君《漫步人生路》、張國榮《風繼續吹》、梅艷芳《似水流年》等。

鄭國江寫詞速度快，數量多，一年能寫幾百首，人稱“詞匠”。

年輕的鄭國江

其實，早在1981年，鄭國江就寫過一版《東方之珠》的歌詞，那是電視劇《前路》的主題曲。這部劇由《上海灘》原班人馬拍攝，周潤發和呂良偉主演。

鄭國江繼續給羅大佑這首曲子取名《東方之珠》，代表香港。歌詞按照粵語的韻調寫的，上口先是滄桑，而后轉向勵志：

回望過去 滄桑百年

有過幾多 凄風苦雨天

東方之珠 熬過鍛煉

熬過苦困遍歷多少變遷

沉著應變苦中有甜

笑聲哭聲 響于耳邊

歌曲完成后，交給歌手關正杰演唱。他是香港粵語歌曲時代的實力派唱將，81版《天龍八部》主題曲《萬水千山縱橫》，就是他唱的。

1982年，他獲得“香港十大杰出青年”，像他的名字一樣，既正面又杰出，能代表香港，適合演唱《東方之珠》。

這首歌也收錄于他同年發行的專輯《啟示》，排在首位。

關正杰，一看就很正

但八十年代后期，關正杰離開香港，移民美國，做了商人，淡出樂壇，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他。

羅大佑來香港后，還受邀為電影《海上花》配樂。那是香港電影黃金時期，業務量多，他找到了發展方向，遂從1987年起定居香港，開了音樂公司。

最有名的是1988年他為電影《阿郎的故事》寫的片尾曲《你的樣子》，“我聽到傳來的誰的聲音，像那夢里嗚咽中的小河……”

片子由周潤發和張艾嘉主演。張艾嘉是羅大佑的前女友。

《阿郎的故事》發哥與張姐

1991年，是羅大佑創作生涯的巔峰，他寫出了史詩氣質的《皇后大道東》，獲得“香港十大勁歌金曲獎最佳作曲獎”；為電影《滾滾紅塵》創作的主題曲，提名金像獎和金馬獎。

這一年，他要出版一張以香港為主題的專輯，決定將《東方之珠》收錄其中，并重新填詞。

羅大佑寫詞，講究遣詞造句，文雅有致，被稱為“文人歌詞”。其實從關正杰演唱《東方之珠》后，他就開始為國語版填詞，陸陸續續寫了5年時間，終于在1991年完成。

相比鄭國江版，這一版《東方之珠》更加溫柔浪漫，一開始慢慢訴說，然后再推進到抒懷：

小河彎彎向南流

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東方之珠

我的愛人

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

專輯《皇后大道東》推出后，三個星期內登上香港三大流行榜冠軍。此前，這種成績大都是由偶像歌手創造的。

有網友評價說：史上最偉大的一張關于香港的專輯乃至歌，居然是一個臺灣人歌唱出來的。

《皇后大道東》專輯封面，豆瓣音樂評分9.2

當記者問起羅大佑，為何能寫香港的歌，他回答說：

可能是香港人的速度太快了，他們無法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去觀察一個事情，而我是從臺灣來的，在某方面比較有閑暇有心情去思考……

時間來到1997年，中央電視臺在清華大學舉辦“九七戀曲”迎香港回歸群星演唱會。當時的走紅歌手們，悉數登場。

劉德華一身白衣，瀟灑倜儻，那英短發黑裙，高貴冷艷，兩人深情對唱《東方之珠》，將晚會氣氛推向高潮。

此后，這首歌反復被演唱，傳遍中國，穿越時空，逐漸成了香港的“城歌”。

2021年，在建黨百年的文藝晚會上，劉德華和那英再次攜手演唱《東方之珠》，成為佳話。

而今年為慶香港回歸25周年，湖南衛視錄制《聲生不息》錄制時，組織30位歌星合唱《東方之珠》，那英也在其中，很多人淚目。

《聲生不息》演出現場

不過，在7月1日晚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行的慶回歸文藝晚會上，并沒有出現《東方之珠》，但有另外一首《明天會更好》，創作者同樣是羅大佑。

音樂是最能直擊心靈的藝術，而羅大佑的作品就是有穿透力，當旋律響起，幾代人的靈魂為之共振：

“讓海風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淚珠仿佛都說出你的尊嚴……”

它沉淀了歲月，凝練了語言，牽引著情感，因為它有一個精神內核：

家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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