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輝

作者|夾大師

出品|夾饃星器

2016年，23歲的青年董宇輝，受新東方學校委派，去溫哥華學習。

他在海邊散步，看到海水來回沖刷鵝卵石，虎鯨從水中躍起，大自然的奔騰景象如此迷人，隨手改寫了幾段話，送給自己的學生：

當你背單詞時，阿拉斯加的虎鯨正躍出水面；當你算數學時，南太平洋的海鷗正掠過海岸；當你晚自習時，地球的極圈正五彩斑斕……

這段話在網上流傳多年，激勵了無數想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學子。

6年后，曾經的新東方名師成為了直播間的帶貨主播，因為一段雙語賣牛排的視頻走紅，成為新晉的頂流主播。

那一年的浪漫，穿越時空，穿越命運，穿越人群，成為這一刻所有人的浪漫：

“原來你也在這里。”

01

1993年3月4日，董宇輝出生于陜西渭南市潼關，一個農民家庭。該年為癸酉雞年，命書有云，屬雞的人往往一生辛苦，但只要自信，就有很大機會。

走紅后，董宇輝面對媒體，驕傲地說：我是一個農民的孩子，也是一個在大城市奮斗的年輕人。

小時候，他性格敏感，總是會比同齡人感受到更多的悲喜。那時他就有失眠的毛病，別的孩子玩了一天，回家倒頭就睡，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腦海里卻波瀾壯闊。

如今他在直播間金句頻出，充滿情感，他也認為與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有關，老師曾評價他的作文，“無病呻吟，矯揉造作”。

敏感往往意味著早熟，在乎別人的看法，所以他努力在學習上贏得贊揚，成績是最能給他帶來確定感和安全感的東西。

小學沒有英語課，初中才接觸英語，第一次英語考試，他全班倒數第一。敏感的神經讓他感到羞辱，從此抓住課本和考試卷子，背得滾瓜爛熟。

中考時，他名列全校第二。

高二時，他因為意外跌落，踝骨骨折，在家休養。等到開學時，已入高三，第一次模擬考試只有320分，對一名長期尖子生來說，如晴天霹靂，人生遭遇至暗時刻。

他從一本雜志里看到一句話：殺不死我的，終將使我強大。這是哲學家尼采說的，讓他感受到一道微光從縫隙中透過。

收拾好心緒，一路追趕，到了高考前一個月，他的成績已穩定在600分左右。

2011年，董宇輝考入西安外國語大學，中國四大外語學校之一。

在校期間，老師介紹他去當導游兼職。有天工作晚了，夜里趕回學校，宿舍門已鎖。他坐在院子里，拿出擠變形的面包，和幾只夜貓分享。

吃完了，又從學校所在的長安縣走到西安市區，帶外賓去其他景點，此時天已亮了。

他沒有抱怨，想起父親，世上最苦的人是農民。

從農村出來的人，基本都受到過一本書的影響——路遙《平凡的世界》。這本書，董宇輝讀過六遍。從孫少平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人要努力去改變命運。

2014年，剛上大四的時候，他就開始面試找工作，拿到了三個看起來不錯的offer。

他不知道選哪個好，回家去問父親。父親告訴他，人要去創造真正的價值。

什么是有價值的工作？人是萬物的尺度，能影響人的工作，就是有價值的。

說這句話時，父親正站在田間，拿毛巾擦臉上的汗。董宇輝不明白當農民的父親，為什么能說出如此深奧的話，但那一瞬間，他長大了。

他果斷放棄那3個offer，開始尋找真正喜歡的職業。最終，他找到了那個價值點所在——做一名老師，用自己的知識和對生活的態度，去影響他人。

他瞄準了目標西安新東方學校，從1000多人的面試者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名高中英語老師。他說自己不是最有天分的，也不是最聰明的，但絕對是最堅定和最執著的。

不久，西安新東方迎來新校長孫東旭，如今新東方在線的CEO，直播帶貨負責人。孫總回憶當時的董宇輝，說話夸夸其談，很多想法不接地氣，但敢于表達，很有感染力。

△少年董宇輝，曾經也是“葬愛家族”成員。圖|董宇輝公眾號

從2014年到2019年，董宇輝在西安新東方待了五年，教過的學生有幾十萬名。

他記得有一年，有個女孩來報名，從手帕里掏出一堆零票子，但還湊不夠學費。董宇輝讓她直接去教室上課，自己跟公司申請了員工五折優惠，并掏了剩下一半的錢。

他跟女孩說，新東方免了她學費。原來女孩父親去世，母親離家出走，和奶奶相依為命。

后來女孩考上了一所一本高校，逢年過年會給董宇輝發消息。

董宇輝告訴她：

你別給我發了，我只是你青春里陪伴你的人，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不要記住我，記住你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就行。

有價值的人生，就是去影響他人。董宇輝做到了。

02

在西安新東方學校一間教室的后墻上，寫著一句標語：信念改變一切Change everything with faith。

董宇輝拍下來，發到朋友圈，勉勵自己：做一個信念的人。

把興趣當作職業，他成長很快。他對近十年的高考真題倒背如流，每次講完之后，全班同學往往目瞪口呆，而這正是他想達到的效果——以信服換信任。

走上講臺前，他往往會做幾十個俯臥撐，或者原地蹦幾下。這個習慣，他保持到了直播帶貨前。

他說：“讓自己狀態好起來，再微笑著去傳遞知識。”

2016年，23歲的他成了學校最年輕的教研主管——高中英語教研組長。

幾年里，他押中過高考英語作文真題，培養出了不少清華北大的學霸，成為新東方的“名師”。

2018年夏天，正在給高三上課，突然教室停電。一個學生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接著，所有學生都拿出手機，點亮手電筒。

教室如繁星閃爍，奮斗的靈魂在閃光。

△知識改變命運。圖源|董宇輝公眾號

他想起電影《無問西東》的片段，西南聯大的學子在茅草屋中上課，外面突然大雨傾盆，老教授在黑板上寫下四個字：靜坐聽雨。

時代不同，但讀書育人的傳統，永恒不變。

互聯網浪潮涌起，教育的陣地開始從講臺轉到屏幕。2019年3月28日，新東方旗下在線教育平臺“新東方在線”，登陸港交所，成為在線教育第一股。

這年8月，孫東旭出任新東方在線CEO。

董宇輝也感受到了時代的變化，有一天上課，他發現能容納100人的教室，連過道都坐滿了人。他覺得，科技能打破這個空間的限制。

他去回民街排了很長時間的隊，買了一箱臘牛肉，來北京“投奔”老上司孫東旭，加入了新東方在線平臺。

幾個月后，新冠疫情突如其來，在線教育的優勢開始凸顯。

2020年春節，大年初二，新東方召開董事會，決定向社會推出免費課程，所有員工從休假狀態轉入高速工作狀態。

此時，董宇輝在潼關老家陪父母過年，這是他加入新東方5年來，第一次回家過年。但害怕因疫情封路，他大年初二就趕回了西安。

每天，他從家出發，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和架橋，去西安分公司的辦公樓里，守在屏幕前，完成一天的授課。

“不為別的，就為在艱難時刻里，傳遞的那一份樂觀和信心。”

他講課風趣幽默，語速快，課間休息的時候，還會給同學們唱歌，因為經常是周杰倫的歌，大家送他外號“中關村周杰倫”。他也開玩笑地自稱“杰倫老師”。

知乎有個問題：“董宇輝老師高中英語課堂是怎樣一種體驗？”

一個學生寫下這樣的回答：

我自制力很差，所以在家學習的時候效率就很低，很頹廢，但是每次跟著杰倫老師上完課我都會熱血沸騰，上課前他會給我們分享一些勵志小視頻，給我們講些很有哲理性的句子，跟我們分享他的故事，他很陽光，愛笑，自信，他總能帶給人希望，讓你從不好的心情中走出來。

2020年9月，疫情減緩，董宇輝去外地講課，山西、安徽、河南、貴州、內蒙古……去過100多所中學，既是講課，也是演講，用他的故事鼓勵大家。

有一次課后，一位男生跑過來問他：“我長這么大從未離開過這個小鎮，你覺得我能走出去嗎？”

“我相信你可以。”

“你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因為我如你這么大的時候，也從未離開過自己生活的地方，當時如你一樣渴望更大的世界。所以，我相信你不會輕易放棄的。”

03

人生可以確定的是，路不是筆直的，但不確定的是，前面什么時候會轉彎。

2021年7月，雙減政策發布，K12教育機構面臨轉型。新東方市值縮水了90%，營收減少80%，辭退員工6萬人。

董宇輝的團隊，也有很多人離開。他抱著伙伴痛哭，“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我就是舍不得你。”

農村孩子的真誠，在殘酷的商業面前，顯得如此無力。董宇輝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通宵失眠。

他住在北大附近，晚上就繞著北大圍墻外轉圈，走的時間長了，負面情緒隨著汗水排泄出去。他說，這是人身體的防御技能。

9月份，俞敏洪決定進入直播帶貨行業，并選準了農產品這個方向。

對直播沒有把握的董宇輝，想離職。要去簽字的時候，公司人力下班了，他只好等第二天再辦。

第二天，孫東旭找到他，告訴他，越是困難的時候，團隊越要彼此信任，一起尋找出路。董宇輝又留下來了。

2021年12月28日，新東方旗下直播帶貨平臺“東方甄選”開播。董宇輝是主播之一。

在決定加入東方甄選之前，他回了一趟老家，問奶奶，“如果有一天我變成賣菜的，你怎么看？”奶奶答，“挺好呀，你健康就行。”他放心了。

直播和上課還是不一樣的。當老師的時候，他在黑板上揮汗如雨，回頭過去就有一百多雙認真的眼睛看著他，而直播帶貨就完全不一樣了，東西賣不出去，也沒有人聽，是很痛苦的。

有人拿他的長相和口音說事，罵他長得“歪瓜裂棗”，說他普通話發音不標準，還當老師呢。

一開始很難接受，但“罵一次你難受，連罵100次，就皮實了”。

他以自嘲抵御謾罵，開始自稱“兵馬俑老師”。現在，他成了長得像兵馬俑的第二個陜西紅人，第一個是張藝謀。

△董宇輝在直播中

據報道，東方甄選直播間開播兩個月，共播26場，銷售額僅為450多萬元。而某李姓主播，曾一秒鐘達到288萬元銷售額。

一段感情，一項事業，最怕的就是三個月這個節點，如果你動搖了，就崩潰了。如果能堅持，說不定就峰回路轉。

新東方和董宇輝堅持了下來。在這個過程中，董宇輝也找到了直播的意義。

他算了筆賬，如果一晚上能賣出去一萬箱蘋果，農民掙了幾萬塊錢，吃藥的錢，孩子上學的錢就有了。

有一天他直播，從凌晨一點到早上八點，一千多人在線，但大家不買東西，不要福利，對他講的文史哲知識興趣也不大。

他很奇怪，開始和大家聊天，才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眠故事。

有的為找不到工作焦慮；有的剛給孩子換完尿布，睡不著；有的老人期盼孩子回家陪伴……蕓蕓眾生，眾生皆苦。

他開始用自己的經歷激勵大家，對抗平庸和挫折。“吃了一些苦，熬了一些夜，懂了一點道理，然后在鏡頭前落落大方地跟別人分享。”

帶貨直播間從消費場所變成了知識的課堂，也變成了“解憂雜貨鋪”。董宇輝和他的同事們，賦予了帶貨主播這個職業豐富的精神內涵。

6月9日，他的一段雙語賣貨視頻，開始在社交平臺傳播。一開始，大家的反應是，直播界都這么卷了嗎？前輩羅永浩在微博說了句，請記住這個人的名字，他叫董宇輝。

董宇輝火了，就像幾個月前劉畊宏的突然走紅一樣，他們不是刮中了彩票，而是長期努力后的錦上添花。

東方甄選直播間的粉絲數從200多萬，如今已漲到800多萬，并且還在瘋長。在多位頭部主播因各種原因離場后，新東方以新的姿態搶占了這個賽道。

△6月15日晚的直播間，點贊破億。

對于走紅，董宇輝保持著農村孩子樸素的人生態度，他認為這是運氣使然：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突然撿了個大運氣而已。”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但這不意味著十年寒窗是沒有價值的，沒有過程，就沒有終點。

當記者問起他未來的規劃，他說如果有一天東方甄選可以離開他不受影響，他的存款也夠過正常的生活，“我可能會找一個經濟欠發達的地方去支教。我想回到熟悉的地方。”

果然，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