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是一個非常尷尬的名次,雖然只比第一名差了那么一丟丟,但榜眼跟狀元的聲望相差卻不可以道里計。網上經常有人曬科舉時代各省狀元人數的榜單,可又有誰會出力不討好地去制作一份各省榜眼榜單。再比如說即將到來的高考季吧,一旦高三學子的高考成績出爐,下到各個高中,中到各個縣市,上到各個省份,各級狀元的姓名都會被重點提及,為人熟知。相比于同級別的高考狀元,各級榜眼在宣傳中天然的弱勢很多,有多少人知曉他們姓甚名誰呢?
明朝肅藩的第四代王朱貢錝就處于這么一個尷尬的位置上,他活了81歲,在藩王的長壽榜上僅次于壽數85歲的沈莊王朱幼?,卻少有人知道他是明朝第二長壽的藩王,估計阿越在這里講了也沒多少人能記住。若是換個說法,朱貢錝是肅藩最長壽的藩王,是不是頓時就高大上了許多,好記了許多?朱貢錝不僅是肅藩最長壽的藩王,也是困擾肅藩長達百年之久的絕嗣危機的終結者。
差點導致肅藩被除國
朱貢錝,生于景泰七年(1456年),為肅簡王朱祿埤的庶子兼獨子,生母不詳,天順元年(1457年,也是景泰八年)正月,獲得賜名。由于明英宗在天順四年四月對宗室制度進行了改革,規定“生子至八歲者方許請名”,朱貢錝算是趕上了請名無限制的末班車。
與其父朱祿埤一樣,雖然是獨子,可庶出的身份令他只能獲封郡王進行過渡。由于《明實錄》沒有記載朱貢錝封王的信息,他何時被封為郡王無從得知,只知道他在成化七年(1471年)三月再次現身于《明實錄》時,身份已經是汾川王。
“庚寅,肅王祿埤奏:‘比年夙疾復加,艱于動止。其本府所行事儀,乞令庶長男汾川王暫代。’從之。”(《明憲宗實錄》)
成化十五年(1479年)六月,肅王朱祿埤薨逝,朝廷賜謚曰簡。肅藩的歲祿本來就墊底,又被朝廷長期薅羊毛,恰逢王府又遭災,以至于窮得叮當響,連給肅簡王辦喪事的錢的拿不出來。為此朱貢錝以“府第被災,三喪未舉”,請求朝廷將朱祿埤被停支的六個月歲祿撥發給肅藩,用以治喪。明憲宗閱覽奏章“不覺憮然”,下令有關方面如數撥給。
先王薨逝,出于孝道總要過段時間再行襲爵,這期間只能以嗣子的身份管理王府事務。就在朱貢錝署理府事期間,肅王府內發生了一件大案,差點導致肅藩被除國。
朱祿埤在位期間,肅藩長史司的承奉副霍興很受寵信。肅簡王去世后,他仗著先王的舊寵,依然在王府專橫放肆,不太將朱貢錝這個下一代肅王放在眼里。
甘州中護衛的經歷朱盛,以道術獲得朱貢錝的寵信,可他出入王府時多次遭霍興凌辱。長史司的良醫副丁南,為朱貢錝親自簡拔任用,而他也與霍興存在不小的矛盾。先王在時,你集先王的寵信于一身,你是王府的老二,自然沒人能把你怎樣。現如今先王已經薨了,你還一如既往地驕橫,甚至比以前還過分,真以為自己是王府的老二了?簡便當真是老二,上頭還有汾川王這位即將晉封肅王的老大呢。所以你算老幾?
關鍵是霍興的屁股底下還很不干凈,想要對他下手都不需要添油加醋的網羅罪名。于是,朱盛與丁南紛紛向朱貢錝揭發霍興的種種不法行為。
朱貢錝本就對愈發驕橫的霍興心有不滿,再從親信口中得知他的各種罪行,頓時勃然大怒,下令將霍興綁了送小黑屋,并禁絕其飲食。
王府官畢竟是朝廷命官,雖然服務于王府,可對其的處置權在朝廷。為此朱貢錝找來當地的鎮守太監李杰,署都指揮僉事劉瑛,將霍興的罪行向他們做了通報,同時將其歷年不法所得呈現給兩人看。按程序,李杰、劉瑛應當將霍興從王府提走,另行羈押以待朝廷處置。可見霍興這頭王府碩鼠如此猖狂,他倆便不再提此事,只是結具一封奏疏上報朝廷就算了事。
正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人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最多可以存活7天。王府中的下人,攝于朱貢錝的嚴令,沒人敢給霍興送吃的喝的。結果李杰、劉瑛的奏疏還在路上,霍興就已經餓死在王府。
餓死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他朱貢錝即便有《皇明祖訓》護身,可少免了也要吃掛落。為逃避責罰,他對朝廷聲稱霍興病死,企圖借此蒙混過關。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做了敗露是遲早的事。奏報霍興罪狀與死訊的奏疏幾乎不分前后的抵達,讓明憲宗覺得其中必有蹊蹺,遂派出太監蕭敬、大理寺少卿馮貫、錦衣衛指揮孫瓚組成專案組,前往蘭州會同當地鎮守巡撫等官共同調查霍興的死因。
霍興死亡案的案情相當明晰,一查就準。
成化十七年(1481年)十一月,明憲宗作出最終裁決,朱貢錝因過失致人死亡之罪被停封,即將到手的肅王爵位就這么溜走了。
“上以盛、南教王禁死職官,杖之百,發四川松潘邊衛充軍。貢錝不準封進,革祿米之半,下敕切責。杰、瑛宥之,余各坐謫。”(《明憲宗實錄》)
不同于枝繁葉以至于會鬧出奪嫡之爭的其他親藩,肅藩到朱貢錝這里已經三代單傳,整個王府就他一個成年男丁,別無其他支系,若是他無法襲爵,搞不好肅藩的傳承到他這里就要斷絕了。
朱貢錝的嫡母、肅簡王妃樊氏,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夫家傳承了三代的基業毀于一旦,遂挑準時機向朝廷為朱貢錝這個庶子求情,表示他已知錯,并改過自新,請朝廷看在太祖、看在肅藩三代先王的面子上,讓其襲封肅王爵位。
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四月,在肅簡王妃樊氏的奏請下,明憲宗終于松口同意讓朱貢錝襲爵,不過歲祿依然維持革半的原判。次年六月,以鎮遠侯顧溥、吏部署郎中吳裕為正副使,持節前往蘭州冊封朱貢錝為肅王。
當年八月,明憲宗駕崩,皇太子朱祐樘登基,是為明孝宗。新皇新氣象,在明孝宗以即位而賞賜天下親藩的名單上,身為叔祖的朱貢錝位列第一檔。而他也借著這個機會,于當年十一月上疏請求恢復全祿。明孝宗同意恢復肅王的歲祿,不過比例由此前的百分百本色,改為七分本色三分折色,算是變相削減了肅藩的歲祿。
肅藩絕嗣危機的終結者
相比于其他人丁興旺的大明親藩,肅藩的生育能力實在是堪憂。據王世貞的《弇山堂別集》統計,萬歷初年肅藩包括有爵位在身的,及被廢為庶人的,成年宗室人口僅有21人,這規模在太祖系親藩之中處于墊底的位置,甚至連后起的憲宗系親藩都不如。而宗室人口最多的周藩(共5235人),規模是它的249倍,差距之大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肅,陜西甘州衛(阿越注:此處當為蘭州)親王一位,在衛淳化等王五位,鎮輔奉國將軍六位,中尉(闕)位,郡縣主君八位,庶人一名。”(《弇山堂別集卷一·宗室之盛》)
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源在于,肅藩自立國起連續三代單傳,王位的傳承猶如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蹈安惠王朱楹、郢靖王朱棟等人的覆轍,使肅藩因絕嗣而被除國。
首封肅王肅莊王朱楧只有一子三女。永樂十五年(1417年)五月被冊封其長女為崇信郡主,隨即下嫁虎賁右衛百戶勝之子張端。次女不見記載,估計早夭。三女狄道郡主“自幼喑痖”,根本就無法嫁人。獨子朱贍焰生于永樂四年(1406年)四月,朱楧去世時年已14歲,完全符合襲爵的標準,可明成祖似乎不知道有這么個侄子,一直拖著不冊封。直到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九月,新即位的明仁宗才下旨冊封堂弟朱贍焰為肅王。
肅康王朱贍焰也只有一子二女三個子嗣。其中華亭郡主于景泰元年(1450年)下嫁儀賓高嵩,景泰六年(1455年)就早早地去世了。至于另一個女兒,以朱贍焰在正統十三年上疏請求修建兩座郡主府第來看,應該活到了成年只不過沒等到出嫁就去世了。兒子朱祿埤,則遺傳了他的精神類疾病。好在朱祿埤還算爭氣,撐到了父王薨逝,于成化四年(1468年)五月由洵陽王晉封肅王,才沒讓肅藩斷了傳承。
肅簡王朱祿埤有史明載的子女,也就只有朱貢錝一人。他因過失致霍興死亡,一度被停封,差點葬送肅藩的基業,好在最后還是圓回來了。
成化九年(1473年)四月,尚是汾川王的朱貢錝大婚,王妃為西城兵馬副指揮楊勝之女。可直到他襲封肅王,十五年間膝下也僅有朱真淤一子(注:次子朱真泓出生時間無法確定,估計在其襲爵前后)。盡管朱真淤與三位庶出的先輩不同,他是朱貢錝的嫡子,是肅藩百年來第一個嫡出子嗣,但這并無助于改變肅藩一脈單傳的現實。
這一年,朱貢錝已經31歲,前三代肅王在這個年紀都已經留下男性血脈,但在而后的數十年間再無生育子嗣。一個不好,他也很有可能陷入肅藩的這個魔咒之中。
好在襲爵之后朱貢錝很是給力,先后又生育了五名子嗣,分別為:次子淳化王朱真泓、庶三子鉛山王朱真瀞、庶四子金壇王朱真洵、庶五子會寧王朱真潤、庶六子延長王朱真滰。加上朱真淤這個嫡長子,共六位子嗣。且六個兒子都活到了成年,并都留有子嗣。
雖然與其他親藩相比,人丁依然顯得有些單薄,可困擾肅藩長達百余年的絕嗣危機,總算是徹底得到了解決。
肅藩最長壽的藩王
肅莊王朱楧在位42年,可享年只有44歲,能有如此長的在位時間,是占了幼年封爵的便宜。其后的肅康王朱贍焰和肅簡王朱祿埤父子兩代,雖然壽數50有余,可長期受精神疾病折磨,生活質量并不怎么樣。
朱貢錝年輕時,身體應當也不太好。
弘治三年(1490年)十一月,35歲的的朱貢錝上疏朝廷求取天竺黃等藥物。天竺黃藥性甘、寒、歸心和肝經,主要功效為:清熱、化痰、止咳,定驚,開竅,止痙。以功效觀之,這是一種可以治療精神類疾病的中藥,估計肅藩具有精神疾病遺傳史,而他也不幸中招。明孝宗得訊,令太醫院酌量給予。
次年九月,朱貢錝再次上疏求取藥品。到了弘治十八年(1505年)十月,又一次上疏求取沉香片、腦木香、檀香等藥物,新即位的明武宗朱厚照下令賜予。
不僅如此,弘治十四年(1501年)十二月,朱貢錝上疏朝廷稱,自己疾病纏身難以理事,請求讓世子朱真淤代為主持國政,獲得明孝宗的準許。
“辛酉……肅王貢錝有疾,請令世子真淤干理國事,歲時代為行禮。從之。”(《明孝宗實錄》)
可進入正德朝以后,再無肅藩求取藥品的記載,估計朱貢錝的身體狀況有所好轉,并據此一舉奪得了在位時間和壽命這兩項冠絕肅王府諸王的記錄。
嘉靖元年(1522年),朱貢錝已經67歲,這個年齡在古代已可尊稱一聲長壽了,畢竟人到七十古來稀。當年十二月,他上疏朝廷“自稱老病不任行禮”,請求讓世子朱真淤待他主持各項禮儀活動。
嘉靖九年(1530年)十二月,明世宗以肅王朱貢錝、堵陽王朱同鉣、南陽王朱申鋸等多位宗王年過七十,特地下旨對他們進行獎賞,并派官慰問,以示慶賀。
“辛巳……以肅王貢錝、堵陽王同鉣、南陽王申鋸、長陽王恩鈉、陵川王詮(金夢)、襄陵王徵鈐、慶成王奇湞,各年逾七十,命賜璽書,及給羊酒幣帛。令各府進表,官順赍存問。”(《明世宗實錄》)
經過削藩,及朝廷上百年的薅羊毛,肅藩最大的資本肅藩護衛的精銳幾乎被朝廷吞并,肅藩這只羊算是被薅禿了。所以朱貢錝在位期間,再也無需為朝廷老是來薅羊毛而煩惱。秉承著肅藩低調為人的家風,朱貢錝一生醉心于文學,多次上疏為自己及子孫求取書籍。不管是明憲宗,還是明孝宗,亦或是明武宗,乃至明世宗,四代皇帝在這方面還是很大方的,幾乎有求必應。
《明實錄》中關于朱貢錝求取書籍的最早一條記錄,發生在成化十七年(1481年)七月。當時他還是的身份還是汾川王兼待封肅王,明憲宗賜予他《勸善書》、《為善陰隲》、《孝順事實》各一部。
最后一條記錄,則出現在嘉靖十三年(1534年)閏二月“丙辰”條下,明世宗賜予他《四書五經》及《性理大全》各一部。此時他已是79歲高齡,卻依然不改對知識的癡迷,這種精神相當難能可貴。
朱貢錝襲爵后,肅藩與朝廷唯一的一次沖突,發生在弘治朝。當時朝廷正在改革馬政,以解決明軍日益萎縮的戰馬資源。
西北自古就是良馬的出產地,明初朝廷在陜西境內設有陜西行太仆寺、甘肅行太仆寺、平涼苑馬寺、甘肅苑馬寺等專司馬政的機構。后馬政廢弛,很多機構被裁撤,位于臨洮府的熙春監、康樂苑等監苑,因地近蘭州,被肅藩借機占為己有。
時任陜西苑馬寺卿車霆,估計在向肅藩討要這些本屬朝廷的牧場時,很不順利。遂于弘治十八年(1505年)正月,上疏朝廷請求抬出明朝著名的文帥、陜西巡撫都御史楊一清,讓他向肅藩施壓。迫于楊一清的壓力,朱貢錝不得不吐出這塊到嘴的肉。
“丙午,陜西苑馬寺卿車霆奏:‘先時創建本寺,原設有熙春監、康樂等苑在臨洮府地方。后馬政廢弛,日漸荒閑,肅府逐以為已有。邇者修舉馬政,洮州、西寧三處茶馬漸增,必得近西之地,庶便畜牧。乞敕兵部移文都御史楊一清,委官履畝清查,屬之安定苑,專以牧洮、河、西寧茶馬。庶草場得復原額,而西馬亦得順水土之性。’兵部覆奏。命一清勘處以聞。”(《明孝宗實錄》)
阿越說
嘉靖十五年(1536年),肅王朱貢錝薨逝,在位50年,享年81歲,僅次于沈莊王朱幼?,是肅藩在位時間最長,也是最長壽的一任藩王。由于世子朱真淤及嫡長孫朱弼桓先逝,王爵由其嫡次孫、肅世孫朱弼桄承襲。
朱貢錝為人低調,醉心于文學,除過失致王府承奉副霍興死亡一案外,再無其他大的劣跡,算是明朝標準的米蟲式賢王。以“恭”作為對他的蓋棺定論,還是相當符合實情的。他對肅藩最大的貢獻便是,終結了肅藩因三代單傳,而持續長達百年的傳承危機,讓肅王站穩了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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