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日本推理作家森村誠一的代表作“證明三部曲”在中國又再版了。新版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封面設計顏色更艷麗,主題更突出。在“證明三部曲”中,尤以森村誠一在1976年創作的《人性的證明》最廣為中國大眾所熟知。因為當時這部推理小說首次出版后不久,就被改編翻拍成電影并曾在中國上映轟動一時。電影中的一首《草帽歌》,以西條八十的詩《麥秸草帽》為歌詞,更是成為了那個年代的流行歌曲。此番,我也是首先選擇了從《人性的證明》這部最知名的作品開始,去感受森村誠一的推理藝術。
【日本】森村誠一 著《人性的證明》
據了解,日本老一輩推理小說家橫溝正史曾表示,《人性的證明》是森村誠一最高的杰作,也是日本推理小說中的扛鼎之作。能獲得如此高的評價,還被多次改編翻拍成電影和電視劇,究竟這部作品有何特別之處?我正是帶著這個疑問,翻開了新版的《人性的證明》這本書。簡單來說,我對這部作品的整體印象是:極具時代特色、人物形象生動、推理邏輯清晰、故事情節跌宕起伏,既充滿對人性的剖析,又富有對地域風景的描摹。
日本推理作家森村誠一
不過,作為多次再版的作品,我覺得《人性的證明》一書中缺少譯者或編輯的解讀,這應該算是一種遺憾。比如,雖然我能夠理解譯者把《人間の證明》翻譯成《人性的證明》的意義,卻并不明白為什么不直譯成《人間的證明》呢?在我看來用人間一詞,對于活得猶如行尸走肉,已經殺人如麻,喪失人性、情感與良知的嫌疑人,能體現出此人還活在人世,仍有七情六欲,依然會因為內心深處的一絲觸動導致崩潰;對于日、美兩國負責案件調查的兩位刑警,也能顯得他們仍對他人抱有信任與善意的期待。
森村誠一《人性的證明》創作筆記
在《人性的證明》中,森村誠一通過家庭問題評論家八杉恭子、日本刑警棟居、美國刑警肯·舒夫坦等主要角色的回憶,反映了日本戰后人們的生活及美國社會底層群眾之間存在的問題。比如包括八杉恭子、被她滅口的中山種,以及她的遠房親戚谷井新子,她們都是來自一個名為八尾町,在外人看來又安靜、又整齊、漂亮的鎮子。可是,她們都嫌生活在那里太乏味,渴望去外面的世界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而包括在日本被害的美國黑人約翰尼·霍華德,和在美國負責協助調查他被害案件的肯,都曾生活過的、位于紐約的哈萊姆黑人區,那里是紐約物質文明建設中矛盾的聚集地,充滿了絕望、憤怒與怨恨。以約翰尼的父親威爾遜·霍華德,以及肯為代表的,一批曾被派往太平洋戰場參戰的美國士兵中的黑人或混血兒,戰爭時總是被推到最危險的前線,但復員后卻又被壓在社會底層。不管是隨著戰后的日本經濟逐漸復蘇,人們的生活貧富差距加大;還是在紐約的現代文明城市擠壓下,只剩暴躁和冷漠的社會底層人們的生活,這些都令《人性的證明》的故事顯得更具時代特色了。
另外,《人性的證明》中登場的每個角色也都十分形象生動。不管是作為主角雍容華貴的八杉恭子,還是作為重要配角精明強悍的棟居,亦或是小配角膽大機靈的新子,每個人物都被森村誠一刻畫得外形特征明顯、性格特色鮮明。比如肯,他年輕時非常粗暴,敵視所有排擠自己的人。他心里明白,從戰場下來回國后白人女子仍舊瞧不起他這種人。因此,他把心中的壓抑和獸欲,通通發泄到日本女人年輕時的八杉恭子身上。而想要阻止他這種行為的棟居的父親,自然也被他當成了敵人,難逃他的暴打與羞辱。
說起最具諷刺意味的人物,我覺得要屬八杉恭子一家人了,他們完全是虛有其表。森村誠一借助對這一家人日常相處的描寫,揭露了日本上層社會虛偽、丑惡、殘酷的真實面目。八杉恭子聲稱,在他們家中沒有親子隔絕之類的事。其實,她是通過偷看孩子的日記、信件,假裝與孩子通信,并以信件內容出書賺錢,在大眾面前維持著賢妻良母典范的形象。實際上,她是可以為了自己的地位、名聲等,親手殺死自己兒子的狠毒女人。她還為了掩蓋真相,不惜對無辜的知情者滅口,事后竟然毫無罪惡感,簡直是殺人如麻。
八杉恭子的丈夫郡陽平作為政治家,只為他的政治生涯奔波勞碌,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妻子和一對兒女,甚至可能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而他們夫妻的一對兒女,更是在看透父母的真面目后,完全墮落沉淪在花天酒地之中,用酒精和毒品麻醉自己,從而逃避現實。尤其是他們的兒子郡恭平,更是毫無責任心與擔當,接連犯下了開車撞人、肇事逃逸、棄尸山林、畏罪潛逃等一連串的罪行。
2017年版日影《人性的證明》人物關系圖
作為一部推理小說,《人性的證明》中不僅有日本和美國兩國的刑警進行著專業的案件調查、偵破工作,還有被戴了綠帽子的丈夫小山田武夫,也在通過推理分析盡力追尋著突然失蹤的妻子文枝的去向。小山田還與妻子的奸夫新見結成了同盟,共同商議、推斷著文枝銷聲匿跡背后的真相。雖然不是專業的偵探,不過小山田和新見在推銷員森戶邦夫的幫助下,不僅成功鎖定了肇事逃逸的嫌疑人恭平,而且由新見親自遠赴美國把潛逃的恭平堵在了飯店。不管是專業的還是非專業的推理,森村誠一都為相關角色設計了有理有據、邏輯清晰、縝密詳實的分析過程。
除了詳盡的推理,《人性的證明》的故事情節也是跌宕起伏,極具吸引力。從約翰尼被殺案,到文枝失蹤案,再到中山種水庫大壩墜亡案,每樁案件的偵破都不是一帆風順的。特別是約翰尼被殺案,還涉及日、美兩國刑警遠距離協作,而美國警方平時根本不把一個黑人的死當回事。肯還有很多其它案件需要處理,所以不能專注于約翰尼被殺案,只是偶爾會因其它事情觸發他的探案靈感,幫它開拓出一條新思路。再加上中山種的墜亡,也令原本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線索的日本警方,陷入死無對證的尷尬境地。幸虧在棟居和肯的心中都有一種不肯善罷甘休的執拗勁,其實歸根結底那是源于他們對周圍人的不信任與憎惡。最終,在日、美兩國刑警不斷調查、推斷中,徹底理清了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并猜測出犯罪手法。
《人性的證明》整個故事的最高潮,就是刑警與嫌疑人之間,一場基于人性的賭博。雖然約翰尼被殺案和中山種水庫大壩墜亡案,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已被日本警方洞悉,卻苦于并未掌握關鍵性證據。因此,棟居提出了和嫌疑人八杉恭子賭一次人性,那是一場賭博,更是一次心靈的拷問。而約翰尼被殺時遺落在現場的草帽,就成為了這場賭博的關鍵性道具。正是那頂草帽勾起了八杉恭子內心深處,與霍華德父子一段在霧積旅行時的美好回憶。再加上西條八十的那首名為《麥秸草帽》的詩,讓她更真切地體會到了約翰尼對她的信賴與眷戀,從而喚醒了她那早已喪失殆盡的人性。
一個從小就與母親分離的孩子,好不容易用父親以生命換來的旅費,帶著童年與父母旅行的紀念品,萬里迢迢從美國趕到日本,渴望與母親團聚。盡管慘遭拒絕,卻不顧胸口上帶著刀,勉強登上了晚上看起來像一頂草帽的皇家飯店頂層餐廳。當時,被母親用刀捅傷,原本應該對她感到絕望,其實意識已逐漸模糊的約翰尼,就是依靠對與母親團聚的憧憬,才堅持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而一直對兒女缺少實質性關愛的八杉恭子,最終竟然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混血黑人兒子,放棄了自己擁有的社會地位、名聲、家庭等一切。這段情節也是《人性的證明》整個故事中最動人心弦的部分。
總之,在我看來,《人性的證明》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它兼具了推理小說的解謎特色,也不乏文學欣賞價值。故事中既有感人的詩詞,又有山清水秀的風景描寫,最重要的是還有觸動人心的母子情深。看完這部作品,令我對森村誠一的“證明三部曲”中的另外兩部也十分期待了!(作者:李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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