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藍字
原創(chuàng)首發(fā)|藍字計劃
800米長的腫瘤街,是希望與絕望撕扯的地方。
它原本叫“嘉桐街”,因為緊挨著湖南省腫瘤醫(yī)院的西墻根,常年有癌癥病人在這條街上流動、租住而得名。
這條街看起來也有些像癌癥病人,帶著一些破敗。半空中錯綜復雜,水泥路面常年積著塵土。路兩邊,各堆了一排深灰色的居民樓,臨街的一面門洞大開,寬敞的雨棚蓋住半條巷子,門楣上懸著五顏六色的招牌:賣果品的、販百貨的、做快餐的、開旅館的……
當然,最多的還是兜售各類假發(fā)和義乳的,幾十個頂著假發(fā)的塑料模特排列在櫥柜里,不由吸引著路人的目光。
| 腫瘤街上的小店
人流穿梭其間,與店家熟稔地打招呼、討價還價,和尋常鬧市無異。唯一的區(qū)別只是客人們手上通常都會拎一個裝CT的袋子,或者胳肢窩里夾一本病歷,再不就是腰上掛著尿袋——因為物價便宜,很多等待床位的癌癥病人和負責陪護的家屬,都要依靠著這條街托起脆弱的生活。
事實上,光從地圖上看,你很難想象這樣的地段會留存著一條老街。它西接湖師大醫(yī)學院,南臨咸嘉湖景區(qū)和沿湖而建的高檔住宅,北面則是國際名牌一應俱全的商業(yè)廣場和外墻閃閃發(fā)亮的寫字樓。
英姐的啊英便利店就開在“腫瘤街”的中段。她50余歲,罹患雙癌。近一段時間,頻繁有記者來拜訪她,為的是4月15日至21日的第28個全國腫瘤防治宣傳周。今年的宣傳周主題是:癌癥防治早早行動。
| 新華社曾為啊英便利店拍過一個紀錄短片
今年二月底,中國國家癌癥中心發(fā)布了最新的中國癌癥報告:《2016年中國癌癥發(fā)病率和死亡率》——癌癥數據統(tǒng)計通常會延遲3到5年。
這份報告共納入了 487個癌癥登記處的數據,覆蓋了約3.8億人,占到了中國總人口的27.6%。報告提供了一個結論:在中國,每分鐘有超過8個人被診斷為癌癥,每分鐘有超過5個人因癌癥逝世。
而英姐為了幫助腫瘤病人,以一己之力支撐了八年。三年前,她孤身一人闖入腫瘤街,支起這間十幾平米的一家雜貨鋪,給腫瘤街帶來了不一樣的東西。病人們來來往往,從英姐的便利店獲得物質幫助,也從她那里汲取力量和勇氣。
年復一年,啊英便利店成了腫瘤街上的精神支柱:只要英姐還在,生活就還有光亮。
只是,癌癥病人生命比常人更為脆弱,要讓她的“光”可以持續(xù),只是人的接力,還遠遠不夠。
技術的加入,很重要。
開在腫瘤街上的雜貨店
四月的天乍暖還寒,長沙連下了一周的雨,氣溫驟降到20度以下。
英姐裹著羽絨服坐在店里,自從生病以后,身體對天氣的變化就格外敏感,稍微一降溫,四肢百骸便像下過一場霜似的,冷氣直往骨頭里鉆。開過刀的傷口也變得又癢又麻,仿佛那把手術刀依然在乳房上持續(xù)不斷地來回鋸著。
因為下雨,店里的生意不算好,一上午只有不到十個人光顧,其中幾個還是病友,來找她咨詢手術后的各色注意事項。
八年前,42歲的英姐在腫瘤醫(yī)院篩查出乳腺癌,做了一次切除手術,右胸只剩下一個碗大的傷疤。術后不到十天,復查,又診斷出宮頸癌,這一次她沒再動刀,化療也只堅持了五次,便決定“自生自滅”。而幸運的是,迄今為止的八年多,癌細胞都沒再擴散。
因為這場小奇跡,認識的病友都喜歡來找她討教保養(yǎng)經驗。英姐也熱心,自身體恢復后,就開始幫認識的外地病友做一些掛號、拿藥、取報告等跑腿的活。那時她還在附近的一家醫(yī)藥公司當保潔,常要請假才能出來,有時候隊伍排得長,開個藥得花一兩天的功夫,后來她就干脆辭職,來腫瘤街上租了兩個門面,做點小生意,往醫(yī)院跑也方便。
| 腫瘤醫(yī)院與腫瘤街間通行的鐵門,現已關閉
英姐沒錢,當初做手術花光了半輩子的積蓄,還找家里人借了一筆,后來做化療,又借了一筆,之后要買藥、生活、照顧孩子,負債零零總總得有七、八萬。為了開這個店,好不容易減輕一點的債務再次加重。
但她不后悔,在病房里的那段至暗時刻——身患雙癌,丈夫要離婚,小兒子還只有五歲——都是病友支撐著她度過的。
包括這家店。最開始,她開的是麻將室,病友們常年困在醫(yī)院里,沒有什么娛樂活動,電子產品又費神,便會來她這搓幾把。主要還是為了湊在一起聊天、散心。但因為病友們大多精神狀況不好,碰上和常人做對家很容易吃虧,輸出去不少錢。英姐覺得這樣不好,就把麻將室關了——成本都沒能收回來。
最后還是一個病友拉了她一把,提議她開雜貨鋪,又借給她一萬塊錢進貨,才一點一點把這個店盤活。
如今,輪到她來支撐他們了。
英姐的雜貨鋪,由此成為了癌癥病人們的向導中心,癌癥病人們尋求幫助、獲得指引、交流集散,都將此當作了據點。
| 英姐在給自己做艾灸
當下很多人關注癌癥病人,都只留意到了如何治療。但事實上,生病后的瑣碎日常或許更磨人。尤其是當下,帶癌生存已經不再是一件難以實現的事,如何讓患者帶癌生存得更久、生活得更好反而變得更迫在眉睫。
比如對英姐來說,忌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上一次復發(fā),據她猜測,可能是因為在一次葬禮的酒席上多吃了幾口公雞肉。如果不忌口,輕微一點情況也可能會引發(fā)便秘、喉痛、流鼻血等一系列后遺癥。
她駐守在雜貨店里,閑暇時就會把自己搜集來的這些保養(yǎng)信息和病友們分享:“桃子、西瓜、香蕉可以吃,但不能混在一起吃”“豆?jié){可以養(yǎng)身體”“化療期間不能喝冰水”……
腫瘤街上來來往往的大多是病人,英姐看到他們手腕上戴著住院環(huán)——病友們之間管那玩意兒叫“金手環(huán)”,因為“比金子還費錢”——就會主動打招呼,詢問一下病情,再介紹一下自己生病的經歷,叮囑幾句,一來二去便成了朋友。
熟悉的病友都說,英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癌癥病人,樂觀、熱情,臉上常年掛著三分笑,精神頭十足。還愛美,她的微信頭像是美顏過后的自拍,天熱的時候為了穿衣服好看會佩戴義乳,但也毫不避諱旁人知道,有記者來采訪,她特意把頭發(fā)扎成兩只低低的馬尾,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少女一樣嬌俏。
因此大家都愛往英姐這里跑,一起嘻嘻哈哈吵吵鬧鬧幾句,仿佛從來沒生過病一樣。而對英姐來說,最開心的事莫過于每年一度見到病友們來復查——癌癥比其他病癥復雜,必須堅持每年復查以及時發(fā)現癌細胞是否擴散。
“那些不再來的……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還沒有禁鞭的時候,腫瘤街的一頭一尾常有哀悼的鞭炮響起,合著一日三餐的炊煙,不絕如縷。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
英姐曾經覺得自己也是隨時可能“不見”的。
她來長沙第二年,同時打著兩份工,白天幫別人煮飯,晚上去快餐店上班。那段時間,她總覺得疲倦犯困,但也沒多想,直到有一回晚班,幾個同事湊在一起閑聊,提起如果乳房里常年有硬塊,可能是乳腺癌的征兆。
英姐想到了自己,她的右胸確實有兩個小硬塊,但不痛也不癢,同事聽了反倒更著急,“越不痛不癢幾率越高”,催著她去做檢查——后來她時常感慨,如果能早一點知道這些信息,早一點去做癌癥篩查,后來的治療過程是不是就會更容易一點。
她去做檢查的那天是2013年10月12日,一個人跑上跑下掛號、排隊、拍片,檢查結果當天就出來了:
乳腺癌,惡性的,必須做手術切除。
英姐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腦子里轟隆隆的,下意識問了醫(yī)生一句:能治好嗎?醫(yī)生說,只能盡可能延長生命。她繼續(xù)追問:那要多少錢?醫(yī)生說,十萬。她腦子里的轟鳴聲越來越大,臉上卻仍然僵著,“連哭都不知道哭”。
出來之后英姐給以前一個雇主打電話,問對方能不能把700元的未結工資給她,她還想再去做一次檢查,對方同意了。接著她又打給丈夫,那時他們已經分居很長一段時間了,電話那頭聽到她被診斷為癌癥后,只說了一句:
“你明天又不會死。”
英姐崩潰了,掛掉電話后在公交車上嚎啕大哭。
但哭完還是得面對,第二天她又去省婦醫(yī)掛號做檢查,省婦醫(yī)的人更多,排了兩三天隊才拍上片,結果一樣——最后一絲僥幸破滅了。
她重新回到省腫瘤醫(yī)院,掏空了這些年打工攢下來的所有積蓄,準備手術。還算順利,只是過程中醫(yī)生提了一嘴,說她經期似乎不太對,建議再做一次腹部檢查。英姐聽話地去了,在手術結束后的第十天,報告結果顯示:宮頸癌。
英姐沒讀過什么書,不知該如何跟旁人形容當時絕望的心情,只反復說:“感覺天都要塌了。”
| 英姐第一次被確診為乳腺癌時的檢查報告
母親打電話過來,哭得說不出話來,聽說她不想治了之后,哭得更兇了。哥哥搶過電話,勸她一定要堅持,如果錢不夠他可以先借給她,但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再做手術——身體吃不消、錢也不夠,“我搞不懂自己還能活多久”,醫(yī)生給出的方案是先做6次化療和4次放療看看。
迄今為止,化療依然是治療腫瘤的標準療法,但化療是一場無差別攻擊,含有毒性的藥物會誤差別攻擊人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次化療,英姐都會疼得在病床上打滾,汗像洪水一樣從每一寸皮膚滲透出來,胃里像有一把鏟子在攪,每一次攪動,就有苦水往嗓子眼冒,整張病床都被吐臟了。
化療做到第3次,只陪她去過一次醫(yī)院的丈夫,正式提出了離婚。沒了看護,再做化療就只能自己去排隊,有時為了一個號,英姐凌晨五點就得從病床上爬起來去等。
| 過去,腫瘤醫(yī)院常年排著長隊
當時她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維持站立都艱難,而面前的隊伍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排到,冷汗一次又一次濕透里衣,耳邊哭聲、呻吟聲、說話聲都像被洪水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只有四肢百骸的刺痛越來越清晰。排了差不多整整一天,醫(yī)生又告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繼續(xù)放療,讓她過一個月再來。
所以后來,英姐總是很積極地幫病友去干排隊的活——她太了解那種虛弱又無助的感受了。第5次化療結束后,英姐決定放棄后續(xù)的療程,“擔心自己還沒病死,先被排隊累死了”。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回去等死,把錢省下來,留給小孩算了。”
被傷害的癌癥患者
英姐到底是怎么得了癌癥的呢?
最早一個清晰的時間節(jié)點是1993年。那一年,北京開了一次座談會,要求長期堅持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決不動搖。遠在南方的英姐22歲,剛結婚不久,丈夫在外務工,她在鄉(xiāng)下撫養(yǎng)剛一歲的大兒子。
也是在秋天,丈夫回了一趟家,很快又要返工。夫妻倆人一起去做體檢,計生辦的醫(yī)生得知英姐上一次來月經是40天前,便建議她驗孕。得出的結果是子宮擴大,有懷孕的可能性,得做人工流產。
但上了手術臺才發(fā)現是誤診。英姐的身體從那之后就落下了病根。
也是那之后,丈夫一靠近,她就害怕,渾身止不住地抖。夫妻倆經常在半夜吵架,吵到第七年,英姐提出離婚,丈夫不肯,她便只身一人跑去了福建。隔年又把大兒子也接了過去,靠做家政供養(yǎng)他上學。
| 雖然吃過很多的苦,但英姐依然很樂觀
再婚是個意外。2007年,她走在街上被車撞了,頸椎骨折,母親從湖南趕過來照顧她,同行的姨媽見她一個人形單影只,住院也沒人照顧,張羅著給她介紹了一個男人——也就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姨媽給她透底,說這個男人能吃苦,但缺點是有點游手好閑,所以一直沒結婚。英姐覺得自己的條件也就那樣,更何況當時對方也保證了結婚后會改,“浪子回頭金不換嘛”,英姐答應了。
后來她忿忿不平地說:“其實他就是圖我的錢”——當時,英姐一個月的工資有六、七千塊,手頭小有積蓄。
婚后也確實好過一陣,英姐的身體在過去幾年的休養(yǎng)里慢慢恢復,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然而和所有“浪子回頭”的故事一樣,男人很快又恢復了本性。
再后來就生病了。那個男人只來陪她做過一次檢查,就是問她會不會死的第二天,一邊幫她辦手續(xù)一邊罵她,要她不要連累到他,英姐索性答應了離婚。
英姐有一個病友叫王霞,肺癌晚期,每次住院都有丈夫陪,有時候實在有事走開兩天,又會立馬趕回來。王霞做了兩次化療之后頭發(fā)掉光了,對著鏡子直哭,丈夫就安慰她,說,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剃光頭。英姐做化療的時候也掉頭發(fā),她是頂著光頭去辦的離婚證。
| 這已經英姐的第二本離婚證了
因為不想繼續(xù)治療,又沒有能力工作,為了省點錢,英姐回了農村,一邊吃藥,一邊自己摸索著靠運動和食療做復健。當時離家不遠的地方新修了一架橋,寬敞干凈,視野又好,每天早上,英姐就散步到橋上,然后做一些體操運動。
因為動過刀子,損傷到了筋腱,她的手臂無法徹底伸展,做起體操來也怪模怪樣的,村里有老人看見會私底下議論,猜測她可能因為生病受刺激,“發(fā)瘋了。”
這些不被理解的時刻,英姐都咬著牙撐了過來。她的經驗是,想要讓腫瘤病人活得更長、活得更好,就得讓他主動掌握自己的疾病信息,掌握自己的病情變化,去做一些積極的嘗試,哪怕是無用功,也能給身體帶來積極的暗示。
事實也證明,英姐的想法是對的。她的身體慢慢好轉,接下來八年,癌癥只復發(fā)過那一次。2014年,她重新回到長沙,打工供養(yǎng)小兒子上學。
英姐說這些的時候,歪著頭,一個辮子垂在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的,到底沒哭。甚至在提到未來打算時,除了把啊英便利店一直開下去,看著小兒子進學,買個小房子,還希望有機會再結一次婚,“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看到我們癌癥病人也能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活。”
了解英姐過往的人,都訝異于她的樂觀。他們不知道,其實英姐也想過很多次死。
啊英的報恩
第一次是被診斷出宮頸癌的時候,她心想:早知道有兩個癌,第一次手術的錢就不該掏,直接死了算了。
《柳葉刀》雜志在2016年發(fā)布過一項實證研究顯示,在中國,六種常見癌癥人均年治療費用約為6.8萬元,而當年中國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僅為2.4萬元。英姐沒讀過什么書,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得癌之后的每一年命,都是用錢換來的。
為治這個病,她東拆西借了很久,幾乎所有聯系得上的人都被她找過一次,原本在念書的大兒子也輟了學,出來擺地攤賺錢——英姐起初不同意,但兒子強硬地表示,“打死也不去了”,母親治病都沒錢,他沒法再心安理得的借錢讀書。
但即便如此,也只堪堪湊夠了五次化療費,后來放棄治療的另一原因就是不敢再借了,怕拖累孩子一輩子。
有一件事英姐覺得自己可能會記一輩子。是在做完第四次化療的時候,有一位來復查的病友路過,看到她痛得在床上不停掙扎,悄悄走過來在她枕頭邊上放了500塊錢,英姐至今也不知道那位病友的名字,也沒再見過他。
后來開了啊英便利店,8塊的面粉她賣給病友只要6塊,200塊的煎藥爐子只收70塊,“幫他們能夠省一點算一點。”
| 英姐在整理店里的貨品
幫忙跑腿也是這個原因,她的大多數病友都不在長沙住,來一次醫(yī)院車費就不菲。趕上排隊的話,還得在醫(yī)院外住下——腫瘤街上的家庭旅館就是這么發(fā)展起來的,哪怕再省檢,一天一個人也得要百來塊錢。如果英姐幫忙跑一趟,就能省不少錢,病人也不用折騰。
不過以前,代辦這些手續(xù)很麻煩,需要病友提前把病歷本之類的資料寄過來,老厚一沓,有時候哪份資料寄忘了,白跑一趟不說,還得重新掛號排隊。
好在現在方便多了——2019年,湖南省開始推廣使用“電子健康卡”就診,腫瘤醫(yī)院是最先開始試點的醫(yī)院之一,用小小的二維碼就可以掛號、檢查、繳費、查報告等,英姐陪病友看病辦手續(xù)時能夠省去很多跑腿流程,只需要在微信出示這個二維碼就行。
通過醫(yī)院小程序,線上掛號、排隊、預約等功能也省去了很多瑣碎的手續(xù)和排隊的時間,病友再約化療也不需要像阿英一樣拖著虛弱的身子排隊——還不知道當天能不能排到,排不到只好第二天再來。現在,預約界面都會顯示時間段,病人只需要在那個時間段前往醫(yī)院即可。
| 英姐在教病友如何使用小程序掛號
除了幫忙做點力所能及的體力活,英姐還會把很多時間花在陪病友們聊天、散心上——她比誰都清楚,精神支撐對癌癥病人的重要性。
英姐第二次產生強烈地想死的念頭是在化療期間,難以承受的劇痛讓她一次次哭著沖醫(yī)生大喊:“我不怕死,讓我死吧,不想再這么痛苦了。”
是病友和醫(yī)生的一次次鼓勵將她拉出了深淵。因為身體動過太多次手術,英姐身體已經虛弱得管都插不了,主刀醫(yī)生便耐心地跟她解釋,鼓勵她進食,那時病房里還有一個年輕的實習醫(yī)生,見她心情不好就抱來吉他彈琴給她聽。
病友們把她拉進一個名叫“女人歡樂群”的微信群聊,英姐在里面認識了一個乳腺癌晚期的病友,醫(yī)生判定她只有最后三個月,但她最終活了六年;還有一個肝癌晚期,檢查出來時也只剩六個月,但她堅持了八年。
不知不覺,英姐也已經撐過了第八年,她總是笑著,努力把自己活成病友們的新標桿,熟悉英姐的人都說,她現在看起來比生病前還要好。
但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英姐曾經有一個乳腺癌早期的病友,病情不算嚴重,但心里卻一直郁結著,待在家里不肯出門,英姐知道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變得很差,癌細胞也發(fā)生了轉移。后來盡管英姐把人接來店里住了一個禮拜,但也沒能使其好轉,沒過多久,那位病友就過世了。
“如果我早點知道就好了”,英姐反復說著,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事。
一個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更何況癌癥病人,病人的心理健康,應當有更專業(yè)更實時的關注與引導手段。針對這一點,騰訊在湖南腫瘤醫(yī)院上線了AI自助咨詢,除解答腫瘤患者的日常疾病問題以外,如果患者在心理壓力評測中對AI機器人表達了厭世的情緒,引擎會提供相關健康建議,并推薦心理門診醫(yī)生。如果能夠得以推廣,或許能夠幫助更多病人建立起積極的心態(tài),同時也能減輕家屬的壓力。
| 小程序上的心理壓力測評
還有英姐期望的早期篩查。數據顯示,2020年確診癌癥的患者數達1930萬人,1000萬人死于癌癥。但實際上,很多癌癥只要早期發(fā)現,并非不治之癥,世衛(wèi)組織提出,全球大約1/3的癌癥可以預防,1/3的癌癥可以通過早期發(fā)現得到根治,1/3的癌癥可以運用醫(yī)療措施延長生命、減輕痛苦。
但在中國,幾類高發(fā)癌癥,尤其是早期癥狀不明顯的肺癌、肝癌等癌種,臨床確診時往往已是中晚期,發(fā)生轉移并擴散到身體其他部位。
為了改變這一癥狀,騰訊開始研發(fā)“腫瘤專科精準預約”,幫助重癥患者精準匹配到相關疾病專家,也可以引導檢查不全或病種不符的患者找到合適的醫(yī)生和科室,期望幫助患者達到早預防、早發(fā)現、早診斷、早治療的效果。
有段時間,腫瘤街傳出可能要拆遷的消息,英姐憂心忡忡,擔心小店沒了病友們就少了一個據點,再幫病友們跑腿也沒那么方便了。但現在除了復診、拿藥這種非得親自跑不可的事,她很少再進醫(yī)院,而是教病友如何用手機操作,甚至視頻電話遠程指導。病友們仍然時不時打電話給英姐,聊的更多是身體近況和家長里短,不再為看病麻煩而苦惱。
她只需要好好地、快樂地活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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