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重修張國榮。
作者|藍字
原創首發|藍字計劃
2003年,張國榮身穿浴袍從文華東方酒店24樓縱身一躍。
19年后的今夜,他穿著華麗浴袍,又清晰出現在視頻號里。
這場帶著巨大爭議的演唱會,視頻母帶曾嚴重缺損。
2022年4月1日,一年一度的“張國榮紀念”浪潮,和以往有些不一樣。
香港,從凌晨起,雪廠街的兩頭就陸續有人走來。四月,氣溫已經升到20度,人們穿著白色短袖,口罩底下,神情端莊肅穆。
在文華東方酒店那塊黑金色銘牌底下,一小束白色百合擺在正中間——據說這是張國榮最喜歡的花,他去世那年,伴侶唐先生在院子里種滿了白百合。
花是前一天深夜,兩個年輕男孩放在這里的,他們從何文田地鐵站乘坐荃灣線趕來中環,放下花束,輕輕鞠了一躬,便迅速轉身離開。
| 世界各地的粉絲都在這一天懷念“哥哥”張國榮
類似的一幕在每年四月一日的香港街頭反復上演,但今年,人流肉眼可見地少了。半個月前,香港的張國榮歌迷組織“榮迷聯盟”發通告稱,將取消今年文華酒店、蠟像館及星光大道的集體獻花活動。
這個時間節點所涵蓋的悲傷意義,看起來好像正在減淡。
也許再堅固的刻痕也很難抵擋時間年復一年的剝蝕,更何況,當下人們面臨的劇烈震蕩與沖擊,要比過去十幾年來得強烈太多。
在如同過乘坐過山車般動能飛速變幻的日子里,周遭不斷地摧毀和重建,過去我們習以為常的和平、自由、安定,甚至僅僅是新鮮的空氣,都變得遙不可及。一片焦土里,連緬懷往事都顯得輕佻起來。
巨大的沖擊,來自于晚上八點。
整點開始,微信視頻號線上首播的張國榮《熱·情》演唱會的超清修復版開播,最高峰時數百萬人同時在線。不只是參與人數要創造紀錄,在轉發這次直播的的人群里,人們也察覺到了異樣。尤其是那些曾經表達過對這個紀念行為產生抗拒的人,都開始參與其中。而這場大型線上行為藝術結束后,這些人都找到了紀念張國榮的合理性。
| 這場數百萬人在線觀看的演唱會,修復后清晰可見
一切回到這場曾經充滿巨大爭議的演唱會。
在這場演唱會里,張國榮曾沖破一切,身著女裝把自己呈現出來,爾后遭受鋪天蓋地的非議,也由此陷入抑郁癥里無法自拔。
為什么這場演唱會的母帶出現巨大的缺損?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刻,有技術人員對其進行了修復?修復背后又經歷了什么?而修復后的演唱會,為什么精準地擊中了這么龐大的人群?
張國榮縱身一躍的2003年,彼時,香港SARS襲城,房價崩盤。后來許多人說,他去世的那天,就像世界末日一樣。
如今,時間仿佛一場輪回,又將人們帶回了相似的情境下。
1996年的最后一天,張國榮在闊別七年后首次登上紅館舞臺,帶領全香港人一起「跨越97」。
在唱到《紅》時,第一個鏡頭落在他的腳上,黑色絲襪,紅色的、像玫瑰一般耀眼的紅色高跟鞋——輿論再次像沸水一樣被點燃。
這更像是一場對自我毫無保留的表達。而同時,臺下坐著的都是自己的支持者,他們其中不少人,又在此刻瞬間轉換為質疑者。
這種表達在《熱·情》里曾達到了巔峰,他穿上緊身白色露背裝,長發及腰,紅衣似血,極盡妖嬈又極盡天真——因為“I AM WHAT I AM”,要站在光明的角落。
| 《熱情》演唱會,張國榮的白色露背裝
隨著《熱·情》的超清修復版播出,消息不斷刷屏,人們發表和轉發的話語,幾乎清一色地夾雜著對于當前處境的表達,又像是一場消除一切分歧的狂歡。那些因為疫情等因素帶來的消沉,被收斂與壓抑起來的個性,都找到了表達的出口。
與此同時,又因這種表達,人們獲取了相應的慰藉,甚至希望。
負責這次修復的,是騰訊多媒體實驗室。作為騰訊云旗下頂尖的多媒體技術研發團隊,建立于2017年,擅長的領域是多媒體前沿技術的探索、研發、應用和落地,一直以“神仙團隊”著稱。
三月初,他們從環球音樂集團旗下廠牌寶麗金唱片手里,拿到了演唱會塵封了20余年的母帶。因為時隔多年,以及當年唱片公司對這次演出的疏離甚至抗拒,原片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噪聲和失幀等情況。拿到之后,實驗室先對整體做了智能分析,對整體的噪聲、編碼失真以及畫面的復雜程度進行數據記錄。
| 張國榮在演唱會上的長發“魔鬼”造型
同時,因為現有的修復算法模型在過去更多的是運用在電影等相對靜態的領域,而演唱會的燈光、頻繁的鏡頭切換以及大量的動態畫面與人臉都使之無法與已有的模型嵌套,實驗室需要不斷地調整參數來與之匹配,甚至在一些地方需要動用手工。
另一個層面,作為最后一場巡演,《熱·情》可以被視作張國榮對自己一生的總結與演繹,演出里涵蓋的藝術語境,不能因為過度追求清晰程度而流失。所以在修復的過程中,團隊會將原片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揣摩。
在最后的成片里,畫面依然保留了那個年代港片的氛圍感,在曖昧的光線下,張國榮眼睛里細碎的星光卻纖毫畢現。
一切猶如重返現場,二十多年更像一場夢幻。
疫情沖擊下,一切變得沒有定數,我們的生活像是進入了一場隨時變化調整的資源組合里。一切又好像早已注定——我們無法親臨現場,我們被困在一個小區一個城市一個固定的房子里,我們面臨著收入肉眼可見的下滑,面臨隨時可能來臨的失業。
當人們對注定的失去,不抱希望,技術又帶來了新的可能。
| 朋友圈刷屏的直播活動
那一場發生于1989年的演唱會,正是張國榮人生最后一個系列演唱會,在這場演出里,張國榮通過舞臺,完整地表露了自己的性取向——沒有任何性別意識。隨后,張國榮的抑郁癥開始越來越嚴重,甚至已經沒有辦法出臺。
抑郁癥,意味著很多東西都終將失去,也為十多年后文華東方酒店那一場命運,留下了注腳。
對于性別取向的表達,張國榮勇敢而堅定。但隨之而來的,是席卷而來的攻擊與質疑。世人對這些事情的看法,在彼時也是注定的,無法更改的。而這場演唱會,也因此沒有得到很好的拍攝與保存,也就注定成為了遺憾。就像我們的人生,經歷著我們無法掌控的大時代,很多時候也無法更改。
然而,這個演唱會它通過技術修復的手段,重新呈現出來了,這似乎更多的是,給人們遺憾的生活里,帶來了一絲色彩。
張國榮的一生,曾映射著香港跌宕起伏的命運。而今,又跟我們的時代與命運,找到了共通之處。
1989年,疲憊不堪的張國榮宣布退出樂壇,遠赴他國。據說,在離開時,他說:我想活下去。
| 2003年的香港
等到他再回來時,香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移民潮已經爆發,他卻選擇了逆流北上,在頤和園里,扮演一個義無反顧的戲子程蝶衣。他還在那本記錄了他與“家國”的寫真集《慶》的封底題字:
“紅旗漂浮,國泰民安。”
那段日子,隨著張國榮一起北上的還有整個香港的燦爛文化,洶涌而來,一夜之間填滿了年輕人的精神生活。但在那里面,張國榮依然是個特別的存在。叛逆不羈,又有著那個時代里極為罕見的純真與優雅。
所以后來人們懷念他,更像是對一個昨日時代的久遠懷想,70后、80后在他身上找尋青春的集體記憶,在人生最自由最美好的時間里,張國榮一直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在那年春天的葬禮上,張學友也在悼詞里說過類似的話: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有一日天上假如沒有了星星,漆黑一片會如何?哥哥的離開,天上好像突然間少了一顆明星,只剩下一片寂寞及空虛。”
| 有一次在機場,粉絲問黎耀輝還記得何寶榮嗎,梁朝偉愣了一下,說記得
而如今,時間仿佛一場輪回,又將人們帶回了相似的情境下。不同的是,星星已經永遠停留在了影像中。
從這個角度來看,修復不僅僅是一項技術,還是一場和時間爭奪記憶的行動,保留下人類共同的、珍貴的情感,透過這些情感,我們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個時代,并通過回望過去為繼續向前找到了一點動力和方向。
而這項“回到昨日”的技術,已然給這世界帶來了很多的色彩。
邁克爾杰克遜的全息影像,已被杰克遜遺產委員會開發出來過。邁克爾杰克遜的兄弟們的公開演出上,就可能加入其中。在2022江蘇衛視跨年演唱會上,虛擬鄧麗君就與周深同臺演繹《小城故事》、《漫步人生路》和《大魚》。
如果說,技術修復只是給人帶來感官上的沖擊,那開國大典歷史影像的4K修復版重現,就具備了更加厚重的歷史價值。
1949年的開國大典,原本是有彩色影像的。中央政府特邀的蘇聯莫斯科電影制片廠的攝影師來拍攝,但是一場意外火災毀掉了這些珍貴資料。
| 修復后的開國大典彩色影像
最后被搶救出的殘余膠片,正是毛澤東主席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片段。目前人們常見的黑白影像,則是由當時中國攝影師留下的。
幾經波折后,一批電影技術團隊在俄羅斯檔案倉庫的膠片中,買到了一段4分鐘、16毫米膠片拍攝的開國大典的影像。但由于時隔70余年,膠片質量已經變得極差。
經過技術修復轉4K后,膠片宛若新生,這些珍貴原聲原片得以重現大熒幕。
我們想盡辦法,挽留已經不存在的過去,這是人類試圖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一種歷史觀。
這也是為何,19年后,紀念張國榮依然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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