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國家公園和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簽約攝影師同海元作品《狼行》獲2020年亞洲最佳自然攝影大賽野生動物組的冠軍。
攝影誕生的初衷是為了記錄。隨后,攝影因為承載了人類豐富的思想、感情而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人類思想和情感的復雜性,促使攝影藝術產生了多種門類,生態攝影便是其一。
近年來,位于中國青海,特別是創作陣地圍繞祁連山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青海片區的鮑永清、李善元等攝影師們頻繁摘得國際、國內大獎,引起生態攝影圈的廣泛關注和探討,甚至有人將其總結為“青海現象”。
青海地處青藏高原腹地,這里被認為是“人類的最后一片凈土”,是世界上大型獸類最豐富的地區之一,也是生態攝影的天堂,無數生態攝影師迷戀這片土地,相關攝影作品浩如煙海。土生土長的青海攝影師,他們的優勢僅僅是離得近嗎?其實不然,通過深入分析,我們發現,“青海現象”背后的奧秘值得深思。
仔細品味近年來各項生態攝影大賽的獲獎作品,比如世界野生動物攝影大賽、荷賽,比如中國野生生物影像年賽、中國攝影金像獎,等等,再仔細品味鮑永清、李善元等青海攝影師的作品,你會驀然發現,中國的生態攝影其實已經不再局限于那個僅僅表達野性、自然之美的時代,而是開啟了一個除了表達野性和自然美之外,更加富于故事性和號召力的時代,許多獲獎作品充滿萌性、母性、自由、舒張,很容易喚起人們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
祁連山國家公園和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簽約攝影師李善元的這幅作品《足跡》 榮獲德國亮點自然攝影大賽優秀獎。
當然,一個時代的結束和一個時代的開始,與整個社會的發展有關。曾經,那個人類中心主義思想占主流的時代,一切的視角都是人類的視角,從人類的視角去審視野生動物的自然美、野性美,那必然是一種帶著強烈的人類優越感的俯視。
當這些攝影師有了“人與動物是一樣一樣的”樸素認知后,他們的攝影作品就會自然而然地過渡到一種新的境界。他們是將動物乃至萬物放在了與人類平等的位置去審視。于是,他們開始自覺地摒棄那種驚擾式、追趕式的拍攝方法,甚至不齒于這種行為,自覺地與那些扛著高端攝影設備、高傲地藐視動物的人類中心主義者劃清界限。他們的鏡頭里開始多了人與動物和諧共生、動物與動物的關系、動物與自然關系的思考,多了很多鮮為人知的飽含溫情的畫面。
確實令人欣慰,他們的作品里看不到外界干擾對野生動物造成的驚恐、憤怒和無助,僅僅確認一下他們作品中野生動物的眼神,我們就能解讀出很多內容,這些內容里早已沒有了動物對人類的恐懼、提防、反感,有的只是本該有的生命原真之美。有了屬于生態攝影帶給人們的一種全新的審美愉悅感。
祁連山國家公園和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簽約攝影師鮑永清的這幅作品《草原精靈兔猻》獲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年賽優秀獎。
鮑永清的《生死對決》中的主角表達出的那種生命的張力,給所有的人打開了一個認識自然的全新窗口,連美國攝影師都感慨:“你們那里也有這樣的場景?”
李善元的《當媽媽說跑步前進》中,兔猻群體的眼神告訴我們很多信息和故事,百看不厭。而這所有的信息里,最為突出的一個信息是—攝影師不存在,它們的行為動作就是它們本來的樣子。
其實,將自己沉浸到一個生態系統中去,卻又要做到“無我”,不干擾這個生態系統,這應該是生態攝影師的基本功,也是最難達到的素養。他們做到了。幾位祁連山國家公園和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簽約攝影師成功的背后,正是這樣鍥而不舍的自我修煉:李善元在拍攝《當媽媽說跑步前進》時,在離兔猻窩不到50米的地方守了整整4天,以至于這個兔猻家庭都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鮑永清也一樣,他們都一樣,好照片背后是一天一天蹲伏,一年一年守候,一次次爬冰臥雪、風餐露宿。
他們的獲獎作品,特別之處就在于將野生動物攝影進行了擬人化表達,充分展示了野生動物的野生、母性、萌性。其中,表現野生動物的野性比較容易,可是想表達野生動物的母性、萌性等更多情感細節,讓自己的作品有一些溫度卻很有難度。首先,攝影師需要對一個物種有全面的認識,熟悉它們的生活習性、活動規律,發現它們身上溫情的細節。其實,正如鮑永清經常說的“野生動物跟人一樣一樣的”,不管多兇猛狂野的動物,都會有十分溫情的細節動作;不管多萌態可掬的野生動物,也都有兇猛野性的一面。這些,正是攝影師們著力挖掘的地方,也是創作的重點。
曾經,在拍攝一窩雪豹時,鮑永清目睹了雪豹幼崽死后雪豹母親沒有表情的哀傷,那壓抑的哀傷讓鮑永清抑郁了小半年,他甚至開始懷疑生態攝影師這份職業的意義。而在拍攝艾鼬母親拉家帶口搬家、一個也不能少的場景時,李善元流淚了。張景元長期拍攝觀察黑頸鶴,發現了這一物種很多不為人知的、令專家驚訝的細節……
在長期的拍攝觀察中,他們發現了很多令專家都難以置信的動物行為,而恰恰是這些觀察所得,使他們愈發篤定:“動物和人類是一樣一樣的”。動物在表達情感、育幼、護幼等方面,細膩程度令人驚訝,它們的生存智慧也遠超人類認知。
李善元的這幅作品《蓄勢待發》獲首屆玉樹國際攝影大賽二等獎。
拍攝野生動物的挑戰就在于不可控,就算你知道它們存在這樣那樣的行為特征,但要用鏡頭恰到好處地抓拍到那個瞬間,并保持畫面的唯美,談何容易。為了一組鏡頭,攝影師們經常會進行幾個月甚至幾年堅持不懈地跟蹤,有時要在一個地點蹲守長達七八天,有時,為了向野生動物表達“誠意”,他們甚至往自己身上涂動物的尿液和糞便……
母性是大自然中最偉大的一個創作主題,也是比較常見的主題,更是攝影師老生常談的主題。但是,想要創作好一個母性的主題,攝影師對拍攝對象要有母性般的共情,對動物一切的母性行為要有自己的理解。看著跟蹤的雪豹幼崽一個個死去,鮑永清著急難受,他甚至想自己買些羊來投食,但他深知野生動物的事他不該插手。從鏡頭里觀察艾虎母親對幼崽不離不棄的行為,李善元自己泣不成聲。尕布藏才郎長期跟拍荒漠貓,他把自己當成了“貓爸”……
他們身上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長期生活、工作在這片土地上,浸染了這片土地上人們敬畏自然、尊重自然的樸素思想。而且,他們比一般人更多了一些發現和表達自然、審美自然的熱情和創作敏感。
除此之外,他們身上很少有當下藝術界的矯情、驕躁之氣。即便國際職業攝影師表示敬佩,他們還是那句樸實得有點憨厚的話:“沒啥了不起的,我們只是拍照片的人。”
在沒有更多創作信息、創作理論支持的情況下,他們相互鼓勵、相互支持。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在相互支持的同時,又保持了每個人在創作上的獨立性,形成了你追我趕的競爭氛圍。所以,他們頻頻出現在被稱為攝影界奧斯卡的WBY的頒獎現場,他們頻頻摘取了國際上各類獎項的桂冠,他們得到了國內攝影界最高獎項金像獎的青睞,他們進軍了全國攝影藝術展……
這是一群非常樸素、樸實的生態攝影師,可是他們正在用自己的作品影響著什么、改變著什么……
(摘自《森林與人類》雜志2022年第2期)
責任編輯 | 潘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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