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中日兩國的水墨畫,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明治維新以前,中國水墨畫給日本繪畫帶來了深刻而廣泛的影響;明治維新以后,西洋油畫漸成日本畫壇盟主。此后,日本藝術反過來影響了中國畫壇,嶺南畫派的高劍父、開啟現代金陵畫派的傅抱石都曾受到日本繪畫的影響……
那么,改革開放40年來,中日之間的水墨畫又有著怎樣的發展?當今,中日兩國的水墨畫藝術家為水墨畫壇又做著哪些探討與交流?近日,MC東京記者采訪到了旅居日本33年、日本百米水墨障壁畫創始人、中日“水墨畫巨匠”——王子江。
1996年,王子江受日本千葉縣茂原市立美術館邀請,創作了百米水墨障壁畫《雄原大地》,并由此被日本社會稱為“百米水墨障壁畫創始人”;1999年,他受日本世界文化遺產奈良藥師寺邀約,創作了百米巨型水墨畫《圣煌》,此畫不僅成為藥師寺永久藏品并一同被納入世界文化遺產的一部分;2004年,他又為日本兵庫省姬路城筑城400周年創作了百米《源流千古》……33年來,他用自己手中的筆墨在日本為中國水墨畫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王子江說,“我們這些游子抱有夢想,將中國文化帶出去;再從東方歸來,用結合日本文化與世界文化的藝術創作向祖國做一個匯報。”
恩師教誨影響一生
王子江,1958年出生于北京書畫世家,自幼酷愛丹青,3歲起便可執筆作畫,記事兒開始隨父親和祖父學習,寫意、工筆、沒骨、山水、人物、花鳥無不涉獵。
學生時代,王子江師從余友心、韓書力、劉永森、張宏翔、吳冠中等,這幾位老師在當時都是在學術上卓有成就,藝術功底深厚的藝術家。不僅如此,王子江跟隨在祖父身邊,有幸接觸到了很多書畫名家前輩,何海霞、李可染、秦仲文、王雪濤、田世光、任率英、白雪石、關松房、劉凌滄、李苦禪等,那時的他經常看這些老先生作畫,聽他們談古論今。
“那些年有幸在這些藝術家身邊耳濡目染,孜孜求教,他們對藝術的追求,對藝術勤奮和刻苦的態度,可以說是影響了我的一生,直到今日。”王子江說。
王子江不僅對中國傳統水墨畫頗有研究,對西洋畫也有涉獵,“在學習水墨畫的同時,中學開始學習西畫,那時候在北京藝校,班上只有6個學生,美院李天祥老師、李少文老師,中戲美術系的杜星老師、何孔德老師、張文新老師,還有華麗群老師、吳冠中先生……這些前輩指導我專業上的精深,從石膏幾何體到人像的靜物寫生,色彩上先從水彩入手后水粉和油畫……他們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每每提起這些求學的經歷,王子江的內心的深處都充滿著深深的敬意。
百米水墨障壁畫第一人
畢業后,王子江就堅定不移地投身繪畫事業,那時候的他雖在國內畫壇上資歷輩分尚淺,但這些都不影響他的畫帶給人們的震撼。他下煤礦采風、寫生,到田間地頭去體驗生活,用手中畫筆記錄一幕幕感人畫面,創作出一幅幅充滿真情實感的傳神作品,很快他便成為北京山水畫研究會最年輕的會員,24歲時曾被李可染先生點評為“用筆老辣如半百之翁”,已然是北京水墨界的青年才俊。
“中國人講究‘三十而立’,那時候就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下決心拋下已有的光環從零開始。”1988年,30歲的王子江告別故鄉北京,踏上飛往日本的航班,他不僅是想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也想試著用自己的畫筆扣響日本藝術的大門。
“初到日本,我感受到很多和中國共通的文化,而另一方面,我也體會到了國際的藝術環境。”80年代的東京作為東西方文化藝術交流的窗口,舉辦了大量的高質量藝術展覽,王子江從中獲得了許多學習機會與靈感。
在日本,王子江潛心研究藝術,他一面主持水墨畫推廣傳播的教室,一面研究中國傳統水墨藝術國際化的創新,并逐漸開啟了百米水墨障壁畫的藝術旅程。
1996年,王子江為日本千葉縣茂原市美術館創作了《雄原大地》。“1989年我在茂原市開設水墨教室,大家對我的教學方式非常認可,學生很多。1996年茂原市美術館建成,市長邀請我參加落成典禮,出于對茂原的感恩,我就有了畫一幅大畫送給美術館的想法。”
創作一共用了半個月,王子江先用掃帚起大形,之后用毛筆深入細節刻畫。當時日本沒有百米的繪畫作品,日本NHK電視臺決定全程拍攝紀錄片。創作最后的三天開放現場參觀,最多時500多人圍觀。整個作品圍繞茂源市美術館一周,長101米,因此NHK命名為“百米水墨障壁畫雄原大地”,在日本水墨畫歷史上創造了第一。
用中國水墨畫記錄世界
百米水墨障壁畫《雄原大地》是他的第一次創新,而王子江真正被日本民眾所熟知,是因為他的第二個百米作品,收藏于日本奈良藥師寺的《圣煌》。
“這部作品的藝術語言的是一幅現代風格的水墨畫,整個創作過程經歷了6年,那段時間我一直往返于京都和奈良之間,藥師寺所有的活動基本都去參加,最長的一次是在藥師寺里生活了近一個月,包括給佛像做掃除,晚上冥想、坐禪、學經等,這幅作品里的僧人,每個人的特點,每個人內心,精神上的東西,還有包括他們的服裝,我都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1999年,《圣煌》得以展出,這是藥師寺第一次收藏外國畫家的作品。不僅如此,此畫還一并和藥師寺被納入了世界文化遺產。
2004年,王子江又創作了《源流千古》……至此,他的水墨長卷如同一股清流給當時的日本畫壇注入一股新鮮血液,引發了日本社會熱烈反響。王子江也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希望創作十幅百米長卷畫作。
水墨巨幅長卷成績斐然,并沒有讓王子江滿足于此,他的反戰爭、世界風情以及西藏等題材的作品也慢慢被大家所熟知。他筆下的城市不論是巴黎、京都,還是北京,都是那樣鮮活,畫出了不同城市的獨特味道。
“當年因為創作《圣煌》,有6年左右的時間常往返于京都和奈良,畫了大量的速寫。有一天晚上,和朋友吃飯穿梭在京都的小巷里,燈火闌珊、古建和服……忽然間感覺像是穿越回到了大唐盛世,我才發現這種感受就活生生地存在于日本,非常恍惚也非常奇妙,身著傳統服飾的人們在街巷里穿梭,她們優雅婀娜的背影,給予我了深深的感動,于是我決定我要畫京都,接下來就有了我的京都風情系列。”
這些年王子江為了采風探尋異文化的魅力,已經走遍了60多個國家和地區。看他的畫,不難發現他筆下的作品,是傳統水墨與西洋畫的結合,就如京都系列,他將燈火闌珊、似唐非唐的京都,以彩、墨結合,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古樸而不呆板,嚴謹而不拘泥。
王子江的畫不僅注重場面氛圍的描繪,更加著力于人物心理的表現。他說,藝術家通過對現實生活的感受,經過吸收、消化,然后再用藝術的方式表達出來,這個過程就是升華。簡言之就是藝術家要從平凡的生活中去發現一些不平凡的感動,并且表達出來,這就是藝術。
500年后再續“雪舟”之緣
作為一個外國人,王子江以深厚的繪畫功底和開闊的創作視野,帶著中國風影響著日本畫壇。不論在中國還是在日本,不論他涉獵到多么前衛的藝術形式,他依然堅守傳統中國畫的創作。然而,王子江明白時代在變,觀念在變,審美也在變,傳統水墨的現代轉化成為王子江繞不開的課題。
王子江30余年一直致力于中國傳統筆墨在海外傳播交流和探索創新,他一方面借鑒吸收西方現代藝術對傳統進行轉化,另一方面立足于中國水墨畫的傳統根基展開創新,雖然在創作上經歷了不同的時期,但在一次次的嘗試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審美體系與繪畫語言結構,相距百年前中國西學東鑒諸多畫壇大家,王子江對中國傳統水墨的國際化實踐是承前啟后的。
在日本,雪舟有著重要的地位和影響,在雪舟的出生地、居住地等很多城市,都有研究雪舟的學術團體。回首在日本的30余年,除了作畫與藝術研究,王子江還一直從事著傳播中華文化、促進中日文化交流的工作。他舉辦展覽和講座,在日本NHK電視上講學,參加各種公益活動……日本的眾多友人感動的稱他是500年后的“雪舟”。
“在日本的30余年間里,我參與各種各樣的中日文化交流活動,包括在日本各地教學、講座,特別是我的這種大型的水墨畫創作的方法,是受到中國古代壁畫,包括寺廟壁畫的影響,后來我學習了日本障壁畫的技術,用這種融合的方法創作了百米作品。日本很多的藝術家、評論家看了我的百米作品后感到很欣慰,他們說這樣的中日文化藝術交流非常重要。”王子江說。
“雪州的歷史地位很高,雖然不能說我的書畫造詣有多高的成就,但我希望成為500年后的雪州,希望通過我告訴大家中日水墨畫之間的不同,通過我介紹給日本畫壇中國水墨畫的歷史演變過程、技法和藝術追求,向世界展現中國畫背后的歷史文化。”
文化交流是人與人之間交流的紐帶,也是國家與國家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交流的基礎,交流才有溝通,溝通才能理解。我們期待王子江的更多百米畫,我們期待500年后再續“雪舟”之緣,相信他會用他手中的中國筆墨繼續為中日友好書寫時代華章。(MC東京 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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