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周有一位河北籍大V,發微博吐槽“山西沒有美食”,引用百度百科說“冀菜是第九大菜系”。
這樣必然引戰的地域貼并不新奇,他的河北老鄉們也并不買賬,認為山西河北半斤八兩,真的沒什么可爭的,相反山西面食一向名聲在外,算不上美食,也算有一些特色。
讓我覺得新奇的是,這位大V講了一句,“河北菜博采各地進京地方官家鄉菜之所長”。
我心想,連正經八百的北京人,都是靠咸鹵的下水過了幾百年,今天還被進京的南方人嘲笑“美食荒漠”。河北人民何德何能,除了直隸總督府,哪里有機會“博采各地進京地方官家鄉菜之所長”?
北方是無可避免的美食荒漠,華北平原上的漢族人,在討論美食必然面對祖先的缺席,或者祖先的苦難。除非把一些歷史的碎片或者現代才發明的傳統當作歷史遺產。
遲至2000年前后,河南的小城市里,能大量供應蛋白質的餐館主要是回民經營的牛羊肉餐館。這是一項非常古老的傳統,看過《儒林外史》的人都知道,在漫長的農耕文明時期,只有回民允許殺牛食用,漢人殺牛是要站籠的。如果想讓孩子多吃點肉增加營養,一般家庭只有兩種辦法,包餃子和煮雞蛋。
多年以前,我看過一個前國足隊長肇俊哲父親的報道。80年代,在全國收入水平最高的沈陽國企,他想要給練足球的兒子補充營養,也只有包餃子。有一次他聽教練說吃牛肉能加強體質,就用擺攤賣海鮮的錢買回一小塊醬牛肉,切成薄薄的片,“給妻子兩片,女兒兩片,剩下的10片全給了肇俊哲”。
大量食用蛋白質,在90年代還是廠礦子弟和大城市的特權。而無限制地食用蛋白質,到今天,也只能說在部分地區實現了。我小時候吃魚的記憶,只有廠里每年冬天發的帶魚,直到今天,炸帶魚仍然是年夜飯上的保留節目。
總結一下,中國的美食就三個系統:大同小異的官府菜,沿水陸交通線形成的平民快餐,邊地少民用蛋白質代替主糧,用各種調料代替鹽,形成的各具特色的地方美食。
而遠離這三個區域的中原地帶,黃泛區,半年糠菜半年糧是常態,一到災年就要赤地千里。我們河南的所謂美食,如果不是最近剛剛發明發明的,幾乎必然是逃荒飯:或者用野菜代替主糧,或者用少量油脂加碳水,或者大鍋熬熱湯,加辛辣調料暖身子。
很有意思的一個現象是,食物的分區和高考的分區很相似。首都給自己留了一扇相對寬松的門,經濟發達地區用錢搞變通,偏遠省份受到一定的照顧,而華北平原和黃淮之間,只有內卷的土壤催生大大小小的“衡水中學”。
在高度計劃的分配體制下,食物和教育看似八竿子打不著,本質都是資源分配的結果。
最近有個假新聞,說基礎教育學制要大幅壓縮到九年,5+2+2,竟然暢通無阻地傳播,很多人信以為真。
中國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已經受到了中考分流政策的限制。12年的基礎教育的政策,雖然是國際上通行的做法,但是也不是高枕無憂。像雙休日一樣,這也是一項20世紀行將結束時才有的福利。
有很多90后,進入大學之后驚奇地發現,自己來自江西的同學,竟然還有不少讀的五年制小學。
90年代之前一直有各種各樣的訴求要壓縮學制,九年或者十年,盡快步入社會,“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早出人才,快出人才,多出人才”,都是各個時期要減少學制的口號。
所以,中國人擁有現代生活的時間,用最寬松的標準來看不過一代人的時間,嚴格一點也就最近十年。所以任何以傳統名義對現代生活的侵蝕,哪怕讓我們只是倒退幾年,都會帶來巨大的負面效應,讓我們從現代生活的區間里被移出。
人們真的會主動退出現代生活嗎?
最近德州的發墮胎立法,在美國吵得很熱鬧。里面有一種極端的情況,Uber司機搭載孕婦去墮胎,將會被視同協助墮胎。
我發微博說,“這個立法真的很有《1793年逃奴法》味兒,為南方黑奴逃往自由州提供交通餐食住宿也是有罪的。美利堅還是家底厚,掛倒擋一腳油門就是兩百年。”
本期節目已經同步上傳到podcast,喜馬拉雅,荔枝FM等各大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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