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其中悲涼意,文字實在難以表述。可是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終究無法抵擋得住時代的瘋狂潮流,無數(shù)人悄無聲息地湮沒在歲月的長河里。文字所能夠記載的,滿篇都是勝利者的狂亂,以及弱小者的哀嚎。
《漢陽城》
【宋】艾可翁
漢陽城上望,天色欲蒼黃。
云去仍清野,人稀半戰(zhàn)場。
江分青草斷,山接白云長。
一掬中原淚,凄涼對夕陽。
這首《漢陽城》,是南宋詩人艾可翁的一首五言律詩,把他對戰(zhàn)亂的無奈及痛恨表達得淋漓盡致。詩人因眼前勝景而起凄涼意,終究只能灑下一掬無助的淚水,仿佛歷史的化石,鐫刻在了命運的豐碑上。
“漢陽城上望,天色欲蒼黃”,寫登城所見,是天際黃昏遠景,把情緒扔在其中自在醞釀,仿佛空氣里浮沉著一股越來越濃郁的味道,令人沉浸。這是詩人登上漢陽古城之后,極目眺望,遠方一片蒼茫,天色已經(jīng)接近日暮。夜幕初降,萬物低迷,如此景象,難免令人內(nèi)心涌現(xiàn)一種憂傷之情。
在文學作品中,黃昏是一個被人經(jīng)常使用的意象,因為它自帶天生的憂郁氣質(zhì),所以往往讓人措手不及,常常會不由自主地陷入哀傷意境,其朦朧無序性質(zhì)使人難以自拔。就像一幅水墨畫,很淡,給人模糊不清的感覺,卻總是晃動在眼前。
“云去仍清野,人稀半戰(zhàn)場”,前面所見是大略景象,需要注意那個“蒼黃”,既可指顏色,又暗示著戰(zhàn)爭:“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周易·坤》)。所以在此,詩人寫下內(nèi)心的感慨之情緒:風流云散,留下來的,依舊是一片清曠的原野,人煙稀少,此地早就淪落,好像戰(zhàn)爭過后的廢墟。
這幅圖畫的形成,或許一直就存在于詩人的腦海里面,只是沒有明確說出,當今日目睹西天夕陽殘照下的頹敗事物,驀地就浮現(xiàn)到眼前。此處的“人稀”,大抵就是殘酷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的現(xiàn)實狀況寫照。無一字表露悲哀,而傷痛自然彰顯,似乎午夜悄然的低泣。
“江分青草斷,山接白云長”,寫景色極其細膩,內(nèi)在蘊含意思十分豐富,值得再三回味。原本連綿不斷的青青草原,被流動的江水一分為二;而巍峨蜿蜒的群山,與天上的白云相連接,襯托得山勢愈加綿延,顯得格外漫長。
古人有所謂“景為情設(shè),情因景生”的主張,那么詩人在這里之所以如此用心描寫,肯定是有其意圖的。江水所“斷”的,豈止是青草,是詩人對破碎山河的痛惜之意;白云所“長”的,豈止是白云,更是詩人內(nèi)心無限的惆悵之情。
“一掬中原淚,凄涼對夕陽”,一掬,又作“一匊 ”,兩手捧,亦表示少而不定的數(shù)量,如《詩·小雅·采綠》:“終朝采綠,不盈一匊。”中原,原意指原野之中,后指黃河流域一帶,如陸游《示兒》詩:“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凄涼,孤寂冷落意,如皎然《與盧孟明別后宿南湖對月》詩:“曠望煙霞盡,凄涼天地秋。”
經(jīng)過上面層層鋪墊,詩人的情緒終于醞釀到最濃郁時分,于是悲從中來,潸然淚下。此種情感的郁積,既有睹景生情,更多的是源自對戰(zhàn)爭的憎恨。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除了柔弱地流下傷心的淚水,根本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辦法。所以,面對“夕陽”余暉,詩人自然更加覺得“凄涼”。
縱觀本詩,所有的筆觸,所有的景觀,都是懷有另外目的的背景墻,只是為了襯托出無法直白的情感。詩人是激憤的,然而又是無能為力的,所以只能把自己怯弱的情感融入到自然景物中去,并最終圓滿達到“情景交融”、“借景抒情”的目的,以此更好地向外傳遞了內(nèi)心里的復雜情懷,令人與之產(chǎn)生情感上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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