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像一只風箏,總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卻不知最終會萍蹤何處。四海漂泊的船兒,五湖游弋的帆兒,心一直忐忑不安,身永遠彷徨無依。人生,不系之舟。
《晚秋歸自京》
【宋】艾可叔
紅塵兩腳幾時休,此度真成浪漫游。
倦買夜船過釣瀨,渴呼臘盞試龍游。
菊前疏雨重陽信,天際孤云萬里愁。
昨夜江頭鄉國夢,已隨明月度西樓。
這首《晚秋歸自京》七言律詩,作者艾可叔,字無可,號臞山,臨川(今江西)人。與弟蕙山、弧山并稱三艾先生。度宗咸淳四年(1286年)進士,官至御史中丞。入元不仕,以詩文著稱,有集佚不傳。《全宋詩》錄其詩14首。
“紅塵兩腳幾時休,此度真成浪漫游”,寫詩人脫身于繁忙的俗世,終于忙里偷閑,獲得到一個可以放松心靈的機會。在人世間匆匆忙忙地奔波勞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從京城脫身返回,就讓自己任性瀟灑一回,當作一次別有趣味的游玩之旅。
我們經常會發牢騷說:整個人忙得兩腳不沾地。此處的“紅塵兩腳”,即指在人世沒有辦法逃離瑣碎事情的拖累,只有拼命地忙活,根本不清楚為了什么忙,甚至不曉得什么時候才會結束。也許正是處于這樣的緊張環境之中,等到有機會終于松散下來,心情是放飛的,看什么都是愉悅的,所以才有“浪漫游”一說。
“倦買夜船過釣瀨,渴呼臘盞試龍游”,寫回程之中的游玩行為,恰似脫籠鳥,又如松枷虎,自由自在。釣瀨,水邊垂釣的地方,特指嚴光釣臺,后喻隱居之地,杜甫《夔府書懷四十韻》:“釣瀨疏墳籍,耕巖進弈棋。”租船夜晚行經嚴子陵釣魚臺,在半醒半醉之間游玩山水,此時此刻的詩人的確是處于一種放飛自我的狀態。
在這里,詩人所寫之“倦”,并非真的說身體疲倦之意,實質上應該是一種源自于心靈上的感覺,比如繁忙之后的悠閑狀態,徹底放松。或許,曾經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就像張開的弓弦,無時無刻都處在操心與算計之中。如今前后兩種狀態,到底哪個更誘人,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選擇。
“菊前疏雨重陽信,天際孤云萬里愁”,寫狂歡之后的心理狀況,終究有著莫名的牽掛,一直縈繞在詩人的心底。時逢重陽九月九,金黃的秋菊綻放在稀疏的小雨中,帶來對親朋好友音訊的期盼;而每當眺望懸掛在天邊的片片閑云,愁緒紛呈,總是惹人無端生起密集的思念,使人內心孤寂泛濫。
無論是“菊前疏雨”,淋濕了不曾來臨的“重陽信”,抑或是“天際孤云”,堆積著濃郁厚重的“萬里愁”,其實都是屬于一種無序的歡愉之后的正常現象。因為對于離家萬里的詩人而言,前面那些狂歡“倦買夜船”和“渴呼臘盞”的行為,都只是一種掩飾或者說遮蔽,想要排遣內在沉重的心緒,試圖解開繁瑣的心結。
“昨夜江頭鄉國夢,已隨明月度西樓”,寫詩人托付甜夢,假借明月,抒發沉寂下來后心底濃厚的思家之情。昨天晚上,夜宿江頭,夢里早已回歸家園,整個人飄飄似仙,跟隨著空中的皎潔明月,降落在曾經常常流連玩樂的西樓上。
這兩句是對前面種種情緒和心態的總結,讓詩人盼望早日歸家的情感積攢得更加厚實,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那種盼歸的焦急與迫切模樣。在此,詩人沒有過多再給予落筆,只是輕輕一句“昨夜江頭鄉國夢”,如果不是心懷歸意,日思夜想,又怎么會讓這種情感進入夢里,置身一種跟隨“明月度西樓”的先驅景像。
縱觀全詩,詩人一直定位于一個“歸”字,所有的描寫和闡述都緊密圍繞著這一點來落筆。從脫離紅塵枷鎖開始,由外表所泄露的歡愉場面,到內在深切的思念情絲,直到最后的夢里緊隨明月歸家,無不彰顯了詩人急促的游子情懷。逃不過的是家園,脫不掉的是鄉戀,樹高千丈,落葉歸根,斯人情意,同懷視之。
最后談一下此詩中的“龍游”,尾部“游”字雷同,應是寫詩大忌,那么根據前面相對的“釣瀨”二字來推,此處“龍游”要么是地名“龍游縣”,又或者是風景勝地“龍湫”?龍湫者,上有懸瀑下有深潭謂之龍湫,出處《隋書·禮儀志一》:“鹿角生于楊樹,龍湫出于荊谷。”如杜荀鶴《送吳蛻下第入蜀》詩:“鳥徑盤春靄,龍湫發夜雷。”臆想一下,或許當不得真。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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