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不可能一直順風順水,總是有意外不知道藏匿在何處。熱鬧終究只是暫時的,寂靜的時光才是真相。脆弱是心靈的大敵,明智的做法是去強壯體魄,健康思想,讓自己成為最牢固的靠山。長路漫漫,孤旅疾行。
沒有人能夠永遠陪伴,所謂的長情也只是某個時間段上的重合。生命旅途上,終究不能依靠巧合而度過漫長的日夜,要適當允許斷片或斷章。無論再動聽的樂曲,不管再宏大的篇章,也會有終結的時辰。一路風光,獨自觀賞。
《夜泊詠棲鴻》
【唐】陸龜蒙
可憐霜月暫相依,莫向衡陽趁隊飛。
同是江南寒夜客,羽毛單薄稻粱微。
在詩題之中,已經把吟詠的對象“棲鴻”點出,鴻者雁也,熟讀古詩就會知道這個物象被使用的普遍性,可以說是路人皆知。前面點綴著一個“夜泊”,與后面“棲鴻”照應,把詩人孤旅野宿在外的背景交代清晰;兩者都是不歸客,一樣凄涼,一樣飄零,可謂交相輝映,互為襯托。
“可憐霜月暫相依,莫向衡陽趁隊飛”,可憐,可惜;霜月,寒夜的月亮。趁隊,有的本子作“趁逐”,追隨,相伴。夜空里的明月,固然亙古長存,皎潔依舊,可惜卻囿于時令,只能于短時間內陪伴一程,頂戴著絲絲寒意,夜宿曉行,跟隨著雁群向南方飛去。詩人有戀歸之心思,迫切卻身不由己,只好暗藏熱望于心底。
衡陽地界有回雁峰,相傳每到秋末冬初之際,大雁南飛于此就不再前進,逢春則返回。所以常常在詩歌里,大雁成為信使,寄托著羈旅歸思之情懷。或許在詩人的眼中,至少大雁比他要顯得幸運一點,那就是在旅途之中,偶爾可以得到夜空明月的陪伴,固然只是暫時性的。反觀自身,則恓惶許多。
夜晚時分的孤獨旅客,內心是比較多愁善感的,其情感上的脆弱性,往往會讓他們睹物思人,感慨萬千。所以詩人用詞就格外講究,字里行間充滿了寂寥之意,彷徨之情。“可憐”之“暫相依”的失落與無助,“莫向”之“趁隊飛”的急切與渴求,都無彰顯著詩人情緒上的焦灼,心靈上的孤寂。
“同是江南寒夜客,羽毛單薄稻粱微”,稻粱,谷物的總稱,杜甫在《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寫道:“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比喻人想辦法去謀求衣食和基本生活所需求的。其中最為著名的一句是龔自珍的:“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已亥雜詩》),讀書人的尷尬處境于此表露無遺。
詩人目睹大雁思量自身,拉近著雙方的相似之處,構筑著相同的不堪畫面。我們如今都是流落于江南之地的旅客,同樣漂泊在這個寒冷的夜晚,無家可歸,缺衣少食,飽受惡劣環境的折磨,只是因為大家都不善于經營周邊關系,所以方才落得當前這個凄慘地步。
在這里,涉及到詩人的只有“同是江南寒夜客”,使人仿佛看到一個身影單薄,孤寂愴然的旅人形象。接著詩人筆觸又回到大雁身上,繼續描繪著現實里并不樂觀的各種狀況,形在大雁身上,神卻落在詩人內心。“羽毛單薄”,缺少御寒衣物;“稻粱微”,財務困乏,經濟凋敝,事實上全是詩人個人真實寫照。
這首詩把“感同身受”這個詞語的內涵,表達得淋漓盡致,讓人色變而心動。這種真實不造作的行為,皆因源自于詩人最深刻的感悟,最動情的剎那,沒有絲毫雜質,盡顯個人心性與智識。沒有虛假的情感,才是透徹而最能深入人心。
本詩予人一種親切感,似乎詩人站在面前,正用緩緩地語調述說著,口吻中潛藏著深情。也許在不經意中流露了悲涼之情,凄切之意,卻并不讓人討厭,畢竟心同此理,當我們身處同樣的環境的時候,難免會同樣顯露出脆弱的一面。這或許便是人性的本真,常常在無意識中同化,大道至簡,殊途同歸。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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