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以肝為先天”出自葉天士的《臨證指南醫案》，其弟子秦天一在總結葉氏經驗時提出，“今觀葉先生案，奇經八脈，固屬扼要，其次最重調肝，因女子以肝為先天，陰性凝結，易于怫郁，郁則氣滯血亦滯。”由此可見，女子的健康與肝有著重要聯系。

“女子”指育齡期女性

“女子以肝為先天”中的“女子” 并非指所有女性。劉完素在《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篇》中提出：“婦人童幼天癸未行之間，皆屬少陰；天癸既行，皆從厥陰論之；天癸已絕，乃屬太陰經也。”由此可見天癸的運行與肝密切相關，因而此處的女子指天癸已行的女性即育齡期女性。而“先天”指先于天時而行事，先于實踐和經驗，即“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可理解為起決定性、根本性作用的事物。也就是說，這句話是指，肝的功能正常是育齡期女性保持健康的根本，即育齡期女性的生理、病理與肝的功能息息相關。

女子與肝的生理聯系

首先，肝與女子解剖生理有著重要聯系，肝位于橫膈之下，右脅之內。《靈樞·經脈》云：“肝足厥陰之脈……循股陰，入毛中，過陰器，抵少腹，與任脈交于曲骨；與督脈會與巔，交會于百會；與沖脈會于三陰交。”可見，肝經與沖任督三脈相通而與胞宮發生密切聯系。胞宮是女子生殖生理環節中重要的器官，主月經與孕育胎兒，沖任督三脈同起于胞中，帶脈下系胞宮，因此肝通過四脈與胞宮聯系，直接影響月經及妊娠。

其次，肝藏血，具有貯藏血液，調節血量的作用。肝司血海，為沖脈之本，“沖為血海，任主胞胎”。女子一生以血為用，故有“婦女之生，有余于氣，不足于血”之說。肝血充足則沖脈充盛，任脈得養、血海滿盈，經、帶、胎、產才能正常進行。

另外，肝主疏泄，《讀醫隨筆》謂：“凡臟腑十二經之氣化，必藉肝膽之氣化以鼓舞之，始能通暢而不病。” 《明醫雜著·醫論》也說 “肝為心之母，肝氣通則心氣和。”較于男性，女子更易為七情所累，《胎產秘書》中言：“婦人多憂思忿怒。”《備急千金要方》也有相似論述：“女子嗜欲多于丈夫，感病倍于男子，加以慈戀、愛憎、嫉妒、憂恚，染者堅牢，情不自抑，所以為病根深，療之難瘥。” 故肝對女子精神情志有著重要的調節作用。也就是說，若肝的疏泄功能正常，氣機調暢，則血脈通利，氣血和調，臟腑功能正常，女子皆無病生。

肝與婦科的病理關系

女子一生之中會經歷經、帶、胎、產的生理過程，但在各個時期都以血為基礎，因此有“女子以血為根本”的說法。另外，《靈樞·五音五味篇》中指出“婦人生有余于氣，不足于血，以其數脫血也。”也就是說，女子在經、帶、胎、產的過程中，數傷于血。故雖婦科疾病的發病原因復雜，外感六淫、內傷七情、勞欲過度、飲食失常等，均可導致婦科病的產生，但萬變不離其宗，多表現為傷血耗精的病理特點，即“血虛”。而肝主藏血，指肝承擔著貯藏血液、調節血量、收攝血液的功能。《素問·五臟生成篇》云：“人臥血歸于肝，肝受血而能視，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攝。” 《丹溪心法》云：“吐衄，崩漏，肝家不能攝榮氣，使諸血失道妄行。”可見，肝能調節人體各部分血量的分配。肝血充實，下注沖脈，血海盈滿，月經才能按時來潮。若肝血虧虛無血可藏，則沖任脈虛，血海調節無度，胞宮不能充盈，可出現月經后期、月經量少、閉經等證；若妊娠期的女子肝血不足，肝無所養則可見筋脈失養，血虛生風，風陽上亢出現頭暈目眩、肢體抽搐的妊娠子暈、子癇等證；若肝不藏血則血液外溢造成月經過多、崩漏等。

除此之外，葉天士提出“肝為風木之臟，又為將軍之官，其性急而動。故肝臟之病，較之他臟為多，而于女子尤甚”。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強，主疏泄，可疏通血脈，宣暢氣機。因此，氣血的運行，臟腑的活動，女子月經來潮都與肝的疏泄功能有關。肝氣疏泄有序，沖任和諧則月經按時來潮。若肝氣郁阻，導致血行不暢，瘀血阻于脈內，可出現經行乳脹、痛經、閉經、產后缺乳等婦科疾病；若肝經郁火，肝氣上逆或迫血妄行則可見經行頭痛、月經先期、月經過多、經期延長、崩漏、經行吐衄等。

“從肝論治”在婦科中的應用

“女子以肝為先天” 觀點雖在《臨證指南醫案》中未得到深入闡述，但因其在臨床上應用確有療效，所以得到了同代以及后世醫家的倡和，其內涵也在不斷充實，直至今天仍具有重要的臨床指導意義。

養血柔肝法 清代江涵礅《筆花醫鏡》提出：“女子之癥，審無外感內傷別癥，唯有養血疏肝四字。用四物湯、逍遙散之類可以得其八九。”可見，對于肝血不足、沖任血虛者，可以應用四物湯、滋血湯、圣愈湯等方劑養血柔肝。

疏肝解郁法 肝性喜條達而惡抑郁，而女性患者性格多為多愁善感，加之經、孕、產、乳等生理負擔帶來的不適，肝氣郁結引起的病癥甚是多見。故常用疏肝解郁法，常用方劑包括逍遙散、四逆散、金鈴子散等。

清肝瀉火法 女子七情過極，則五志化火，肝郁熱熾。若肝火上炎，可導致月經先期、月經過多、經行吐衄等；若郁火夾濕而下，可見帶下黃稠、陰癢等癥。因此，應以清肝泄熱為法，以龍膽瀉肝湯、丹梔逍遙散等加減治療。

泄肝利濕法 薛立齋曾提出“婦人陰腫……肝經濕熱，龍膽瀉肝湯治療。”可見，肝經濕熱下注，可引起陰癢生蟲、陰戶腫痛甚至瘡瘍等疾病。針對病因，應以泄肝利濕為法，常選用龍膽瀉肝湯、易黃湯等進行治療。

開郁和胃法 肝氣郁結，木盛犯胃，胃失和降或食積不化，可引起妊娠惡阻、產后嘔惡等疾病。疏通郁結則胃氣自和，治當開郁和胃消食，可用蘇葉黃連湯、芩連橘茹湯治療。

暖肝散寒法 主要用于寒凝肝脈及肝陽不足的病癥。多見于肝經循行部位血為寒凝、經脈不暢而致的痛經、閉經、經遲、不孕、癥瘕等癥，采用暖肝煎、當歸四逆湯、吳茱萸湯等治療。

綜上所述，肝和女子的生理特點及病理變化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許多中醫古籍及歷代婦科名家治療婦科病大多從肝論治。可見，“女子以肝為先天”思想對婦科疾病的防治具有普遍指導意義。（來源：中國中醫藥報，作者：北京市延慶區婦幼保健院 周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