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百歲英雄汪佑志

丁仕旺

1919年出生的汪佑志，1938年2月加入新四軍，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驍勇善戰，尤其親歷了名震中外的孟良崮戰役。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查閱汪佑志老人的事跡材料。千萬別以為我在學軍史，汪佑志老人還健在，就居住在轄區繽紛南國小區里。區民政局同事安排我拜望他。

《禮記曲禮》有載：“百年曰期頤”。百歲老人算是真正的壽星了。領命的人載奔載欣快活好幾天。

電影《南征北戰》、《紅日》的場景不時浮現在眼前：

“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滴——滴——滴，報告：我們已全殲黃伯韜兵團！”

“華野6縱16師48團……”

這還不打緊，此前的飯局上的每一個人，沒有不知道我將去拜望百歲戰斗英雄的。嗨！那同飲人的眼神渴望巴巴又可憐巴巴。百歲稱“人瑞”，見百歲老人，會帶來好運。早年，我聯系民族宗教工作時，安排了多少批多少人次見明教寺百歲方丈。見方丈的人，伸出手更伸出頭。

“仕旺，別成天到晚只祝愿他人！”見我多年不進步，一位關愛我的老領導大聲“熊”起來。

嘿嘿，這下，我終于有機會近距離接觸百歲老人了。為康寧，無關財與官。

可以想象出結果，那個快樂的人幾次醉醺醺的勉強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年前的拜望當日，一連去了幾個幾十歲人的家庭。

“哎，什么時候去百歲戰斗英雄的家？”我問。

回話的人一臉無奈。“抱歉！百、百……被、被——搶……”

“結巴個啥”!

一聲長嘆，天命過六的人無事不樂觀。份內難題，常有同事幫助解決的。讓出機會，將會獲得無限機會。

今年同一時期，去年那個結巴的人——一個大男人，怎么看也會笑靨如花？

“老哥，今年陪您去拜望老英雄！”

嗯，我意已決。被再多的人搶著拜望，我都要去。關愛老人，應無“多”字一說。

進入百歲老人家門，一個年長于我的中等個子的老哥伸出手。

“歡迎歡迎！”

“您是？”

“我是老爸的二兒子。”

經詢問，百歲老人二兒子80歲。相對年輕態的樣子，差不多可以參加我班同學會了。

百歲老人杵杖移步。

“老人家好！”我急忙上前，雙手握住老人伸出的手。給我的第一印象，老人和我個子差不多，依然身體硬朗、精神矍鑠。

坐定，過半百的人與過整百的人合掌。

我驚訝老人的手——竟然沒有什么老年斑。我正過面仔細端詳老人的臉，方方正正，縐紋不多，色斑只淡淡的一點點。

問了老人的一些生活起居飲食的情況，我突然發現老人右手的茶幾上放置一個煙灰缸。

“老人家，抽煙嗎？”

“啊，抽啊！抽啊！”老人眼睛一亮，聲音也洪亮起來。

“來來來！”我快速掏出香煙敬上。再看看老人的兒子，他表現出一切隨老人意的姿態。

耳聰目明的老人，舉起食指中指夾著的香煙，數秒沉思，像是回憶硝煙彌漫的戰場。

“小丁啊！”老人家真厲害，剛剛才介紹認識的人，能記得住人姓。

老人接著侃侃而談起來：“我本是學生，沒畢業就參加革命。”猛抽幾口煙后繼續說，“我最愛好抽煙了！那時行軍打仗沒瞌睡，抽煙是被老兵帶會的！”

“愛喝酒嗎？”老人話開了場就密不透風，我只能在老人深抽煙的空檔設問。

“哈！”老人像是大笑又像是感慨，“那時搞不到酒喝。”

戰爭由多個戰役組成，戰役又包含許多場戰斗。談煙論酒后，那場戰役的畫面隨著氤氳鋪展開來：

黃崖山之戰，老人時任承擔主攻任務的48團政委。電影《南征北戰》源于真實素材，我軍從陡峭山壁向上攀登，敵人從斜坡一邊向上奔跑。差距僅6秒30米。

老人說，他在6縱副司令員皮定軍領導下，具體負責張靈甫后事的辦理。交代一下后話：“為什么要行葬禮？”出門后有年輕同事虛心求教。“張也是抗日英雄！”當時上級有令，要讓每位將軍死的像軍人。主持葬禮是皮定軍。“皮有功，少進中。”張靈甫是國民黨中將，由此中將主持彼中將的葬禮，算是對抗日英雄適宜的追思。

我等臨別前，老人執意讓兒子拿珍藏的物件給我們看。有一張老人愛人鐘屏遺照，老伴和老人同時期參加革命，1918年出生的鐘屏先老人而去，享年98歲。有數十枚大小不一顏色陳舊的勛章。“那是皮定軍中將給的！”對著一面鏡子，老人感慨萬千。還有幾張新的照片，那是紀念建國70周年，原老人所在的部隊——現在是某軍區“老虎團”邀請老人回“娘家”探親時照的。老人——曾經的老“政委”回“娘家”，百歲高齡，百感交集，老淚縱橫，新淚齊飛。

戰斗英雄的故事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的人生，尤其我等奔六且以上年齡的人。“老英雄，有微信嗎？”我問。

“有，有，有……”老人、老人的兒子父子搶答。加了微信，我可以和老人常敘百年人生，可以和老人常約見拜望，未必要等到刻意安排的又隨時可能會被搶去的機會。

祝老人家身體一直硬朗！我與老人常面談共品煙……戰神麥克阿瑟有一篇經典的演講稿——題目叫：“老兵不死！”我懷揣崇高的敬意續接一句：“英雄永在！”